也藏不住,何曾见她对自己如此冷淡?
他想了想,终归还是把身子放得低了些,问道:“你真的无事?”
杜薇把立领往上拉了拉,遮住五道淤痕,勉强开口道:“多谢公子,奴婢无事。”
宫留善轻扬了扬眉毛,略带诧异道:“你叫我公子?”他又自嘲一笑道:“也对,你又不识得我。”他看了杜薇一眼,伸手欲扶:“你可还能走?”
杜薇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扶着老竹起身道:“奴婢还能走,不劳公子费心了。”
宫留善的手尴尬地伸在半空,慢慢地收了回去,神色微冷,面上还是温和一笑,低低问道:“你虽是个婢女,但闹出这等事儿,不怕家里主子责罚?”他言语温和地道:“但凡出了这种事儿,不论错儿在谁,都是女子吃亏的,更何况你是如此身份,传出去也是你的不是。”
杜薇垂头,半含讥讽地道:“您倒是深谙人心啊。”略微抬了抬眼皮,看着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阴鸷,他这人,外面多不喜欢这人都不会表露分毫,等到事后,有用处的继续留着,没用处的就干脆除了。
宫留善蹙起眉头,若是寻常丫鬟,他自然不会在意死活,可这人和前世明明是一个,但言行举止却大为不同。就见她敛了容色,带着下人看见主子该有的谦卑,恭敬问道:“那依公子看,奴婢该怎么办才是?”
宫留善不答话,眉头却皱的更紧,他虽然不习惯冷言冷语的杜薇,可这个戴着一副奴才面皮的杜薇让他更不习惯,但想到自己的谋算,又缓了声气儿,和颜道:“依我看,你不如把这事儿没过去,对人对己都好,左右你也没出什么事儿。”
顺便还能卖徐家三少爷一个人情,杜薇心里补上一句。宫留善这人简直时时都在算计,不论多大的事儿他也要发挥最大的利用价值,当然,若是没了价值看她的下场便知道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去状告徐家三少爷,找人告了倒霉的也是做下人的,便点了点头:“少爷说的是。”
宫留善见她顺从,盘桓在眉宇间阴霾消散不少,伸手便要拉她,微笑道:“你是二房的丫鬟?我送你去见你主子。”
杜薇又侧身避过了,哑着嗓子行礼道:“不劳公子了。”
宫留善又蹙起眉头,他被个丫鬟一而再地拒绝,脸色不经意地沉了沉,心中恚怒,却也收回了手,任由她转身走了。
杜薇来着来时的路慢慢向回走,眼底的愤恨不甘终于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露了出来。她扶着竹子慢慢回返,隐约想起了上一世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当时徐家两房人一起去佛寺上香,回来时两个小姐们的马车遇险,她们后面跟着的丫鬟也遭了秧,那时宫留善路过那里,救下了徐凝儿,他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引得徐凝儿一下子就动了心,当时更有被他顺手救下的许多丫鬟也暗自倾慕。
少女怀春,仔细想来,她对宫留善一直死心追随,应当不只是为了后来才有的知遇之恩,多少也混杂了那时初初蒙昧的一丝爱慕,一直存在她心里,直到她身死前的那一刻。
现在想想,没准连那所谓的遇险都是他精心布置的,那他这个人,对杜薇来说,究竟有什么是真的呢?既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世还是不要过多纠缠,免得伤人伤己,她如今既懒得也没本事报仇,也不想像上辈子一般迷了心似的只顾往上爬,宁可就这么浑噩下去。
她自己想通这关节,心里宫留善的影子也淡去许多,便把立领拉得高些,挡住脖子的淤青往回走,眼看着就要走到刚才布置桌椅的地方,那地方是个戏台,是专供贵人们下了席面,看戏摆龙门阵的地方,一应茶盏果盘都齐备,只不过前面正厅的席面还没开始,这里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上下忙乱。
杜薇走进去,看见台子后面专供戏子们装扮换衣准备的地方还是乱糟糟一团,她正要进去收拾,突然就里间传来绿橘的声音;“你不是说她是个有本事的?我看也是个只巴望着老少爷们往上爬的下|贱人,表面上装的一本正经,谁知道骨子里也是个狐媚的,一个眼错不见就上了三少爷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