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于十年前的大火中幸存,流落江湖数年, 又被接回宫中的消息一时间甚嚣尘上。当年纯贵妃品性高洁淡泊的美名传于世俗, 其子梵晔自小便聪明早慧, 犹得太傅称赞, 是最受宠爱的一个, 若不是后来出现一系列变故,绝轮不到当年的二皇子承袭太子之位。
十年来,宫中变化不小,纯贵妃的势力被拔了个干净,也不复当年繁盛, 反而处处透着一股盛而衰亡的靡丽之气。纯贵妃死后,原本只是正三品的丽嫔渐渐得宠升为淑妃, 并一举借着皇帝身体抱恙之机联合其父宰相的左党势力控制了宫廷。淑妃自小养尊处优, 崇尚奢侈之风, 掌权后日日穷奢极欲,又爱附庸风雅,引得内外世风日下,多有人从各处搜刮前朝名贵字画饰物用来买官鬻爵, 上位后加紧搜刮民脂民膏, 百姓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
西樊先帝威武精干,老年却错立了个软弱无能的太子,以至于如今的皇帝昏庸无用,耳根子极软,又极其宠爱淑妃,她说什么便信什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不住。如今眼见儿子要死光了,太子又是个惯荒淫狠辣的人物,每年东宫蒙着白布抬出的宫女不知几何。他这才恍然,拼着和淑妃翻脸的决心也要将他那受尽苦楚的三儿接回宫中。
只可惜他醒悟得太晚了,西樊朝上宰相把持外务,后宫淑妃独得圣宠说一不二,寒门致士子弟屡被打压,三省六部俱是其世家亲信门臣。他这皇帝几乎被架空,若不是梵晔果断投奔安家,早早做出打算安插自己的势力,这西樊便真要如前朝那般活生生被蛀空而逐渐消亡。
股肱七十二人已慢慢渗入朝堂各部,梵晔羽翼渐丰,便自然而然受到了其他皇子的挤压迫害。可他一贯谨慎,身边又能人甚多,几乎无一人得手,几人暗地里对这个归来后愈发深不可测的兄弟咬牙切齿。可这止不住梵晔在宫中逐渐大放异彩,能力远超众人,原本因为舒氏没落而流落各方的属下门客听闻梵晔归来又有此能耐,纷纷前来投奔,不少都是将军麾下的良将,手握部分军权,竟让这宫中隐隐有了□□,淑妃和五皇子一派,以及梵晔之众的三足鼎立之势。
入夜,霜华殿。
一点灯如豆,照亮了青年抬笔沉思的侧脸。
今日淑妃那边似乎终于意识到讨不得好,便不再派人试图刺杀他。可这反而令他愈发警惕了,宫中暗卫较之以前多了一倍,多是从安家带来的可信之人。他知道那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决意要除掉她儿子最大的对手,事出反常必有妖,按兵不动之后往往是成倍的危机。
白日在朝堂之上同□□才有过激烈的争论,太子虽手段狠辣,但皇后一脉势力渐微,他又不是个明理御下之人,近些年来监国屡屡有失,朝堂诸人都颇有微词。他担心的也并非是太子,终归位子落不到他头上去——他担心的却是他那皇弟,淑妃收在名下的五皇子梵郅。
夺嫡之争多年,皇子们死得死远走的远走,却唯有他不动如山,稳稳扎根于深宫,面上不显山露水,暗地里将太子当做挡箭牌。虽说做的都是些收尾工作,却屡屡博得个好名声,心思深沉不可小觑。人们皆言淑妃祸国殃民,可他知晓那淑妃虽心肠狠辣却是愚木难雕,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皆是那表面一派光风霁月的儿子。此人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前几日李副将来信,愚庭之人已经顺利安插到了前线并屡建战功,颇得将军重用,他不免欣慰,刚要提笔回信,就听得有一人闷哼声响起,立刻掉头一看,就见一个黑影从屋外房顶上落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钝响。
他动也未动,已然习惯深夜里毫无预兆三番五次的暗杀。然而转念一想,那人早知这种低劣手法难以成功,江湖上组织也不再接刺杀三皇子的生意,不该这样明目张胆才对,除非……
梵晔忽然站起身来,眼睛亮得惊人。深夜屋外寒气袭人,他也来不及披上狐裘,急急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地上隐有白霜,青衣女子立于苑中,披着一件薄薄的黑色斗篷,听闻声响,抬起头,静静地望过来,眉目清逸秀雅,几可入画。
“阿宁!”梵晔唤道,抬脚便走了过去,步伐急促地站定,胸口略有起伏,低头定定地望着她,笑意忍不住从眼角眉梢蔓延,“你来了。”
青年愈发修长,当年那个瘦削沉默的少年如今已经高了她一个头,一眼看上去气度卓然,风采夺目。
安宁心中柔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怎地不多穿一些。”
梵晔顺势略略低下头,神情温顺,丝毫不见白日那个一句话便压退数十朝臣的犀利模样,瞧着她,满心欢喜,手放在两侧攥紧,低声道,“想见你……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宫内宫外,虽说以她的武功进出无人可察,可到底怕影响了他,只是偶尔来此探望。不想,今日正巧碰上了一个老熟人——臭名昭著的“笑面毒手”阮柳鑫。此人是旧馆门主的好友,虽说旧馆早已不插手此事,但猜也猜得出那五皇子与门主有说不清的联系,于是门主便请得阮柳鑫出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