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佛巍然不动,等待黑袍人的回应,那双膝之影,悄然落入黑袍人勉力仰望的视线之中。
这佛像过于高大,又是肉体之躯,其存在本身,便已颠覆世间修士认知,方才仅凭一眼便能感受到黑袍人的灵魂强度,其修为黑袍人已了然于胸。
人间百年纷扰之中,有此境界的佛门修士,他自然知道是谁——三苦禅师。
“昔日天上长生境,已不复存在,天道无情,断了修行道路,如今人间,虽人才辈出,但在天道面前,终归蝼蚁。为了挣脱命运的洪流,我需要他的力量重返长生境,至于其因便在我这万魂幡中。”
业火已然离去,黑袍人再度取出幡旗,幡旗之上寒气如霜,锐利逼人,却在这片充满高温的空间下,未让人感受到一丝寒意。
石佛见幡旗现形,又闭目感应片刻,古井不波的情绪顿时翻涌,那庞大的身躯,虽看似纹丝不动,却在黑袍人敏锐的视线中,透露出难以察觉的微妙颤动。
黑袍人又连忙说道:“听闻八百年前有位佛门圣僧,自幼沉浸于禅海,及至弱冠之年,佛法已臻化境,遂决意遍历红尘,目睹世间百态,悲悯苍生之苦。十载光阴,不得归路,后遇良人,虽情深意重,却奈何她身非此界之人,又与修行之道无缘相系。”
“岁月流转,百般尝试,终难逃百年离别之宿命。良人魂灵不散,徘徊于阴阳之间,不知缘由,无法踏入往生门,更不得转世为人。”
“”高僧无奈,化地成佛,以通天佛法替其洗去罪孽。后生变故,于往生门中,业火现世,积少成多,飘至人间,当时除了那位高僧已无人能够抗之,可高僧已无法脱身,除去业火。”
“佛门子弟又怜人世艰苦,于此建通天巨柱,将其封印,又引来业火,困于此处。待高僧除去良人灵魂罪孽,佛门同道已逝去大半,若毁去封印,又不得法将其再次封印,只好长眠于此陪伴良人。”
随着黑袍人口中的故事缓缓落幕,百丈石佛已然不在,唯有眼前一老僧。
身形佝偻,面容沧桑,步步生莲,轻踏于无形之径,瞬间便已拉近至黑袍人咫尺之间。
老僧的眉骨高耸,眼眶深陷,对上黑袍人的视线,如同深渊冥视。
回忆深处,良人春风依旧,笑口嫣然,同游山水间,共聆春风细语,秋雨绵绵,赏尽繁花似锦,夕照余晖,而后归隐田园,与溪流为邻,朝迎晨曦,暮送晚霞,细品人间烟火,百态滋味。
今君仍犹在,不见昔人归,檐下空悲影,难平;同约桃花开,花开人由在,似是故人归,长叹。
往生门畔,桃花纷飞如雪,承载温柔与哀愁,轻轻飘落,犹如春光乍泄,短暂而绚烂。
唯有一瓣桃花,轻轻落在老僧肩头,停留片刻,又随风而去,留下一抹淡淡的芳香。
老僧心中情绪万千,无言应答,只得一声佛号,缓解离人愁。
黑袍人虽有共情,却也不知其中滋味,只是开口说道:“我有办法助大师再见良人。”
“你有何办法?”
老僧并未出现明显的情绪变化,只是依旧沉浸在回忆当中,一时没有出来。良人化魂,非以不试法,奈人间无仙品,投身无觅处,何以转人身。
蓦然间老僧眸中鎏光转辗,浮影闪烁,观其神色;双耳忽展,如丝入密,辨魄其魂。
黑袍人随即施展传音入密之术,其声细腻如丝,却字字清晰,将那解救之法娓娓道来。
此间老僧眸中鎏光转辗,浮影闪烁,观其神色,双眸坚定,未见异常;双耳忽展,如丝入密,辨魄其魂,静淡如水,是为寻常。
心中犹如拨云见日,虽新奇初闻,却也并非不可!
加之良人魂魄在之他手,即便斩杀于他,也恐于事无补,落得双双殉身,岂不可惜!倒不如依他所言,若此法不成,再将其斩杀,坐化于天地,也算了了念想。
如此,老僧试探道:“可老衲又该如何信你?”
“为表诚意,此幡旗还是交予前辈保管,这幡旗乃好友所制,其中阴气滋养,虽为邪物,可却大有所用,前辈切不可将良人赦出,以免后事无成。”
老僧轻轻接过那面阴煞幡旗。这幡旗,通体漆黑,其上绣着诡异的图腾,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悸的阴冷之气,仿佛能吞噬周围的一切光明与温暖。
但在老僧的手中,这份邪异却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压制。
“施主就不怕老衲失言于你?”
老僧话音未落,已悄然运转灵力,周身微光轻漾,一番细细查探之后,心中略感讶异。
那幡旗之内,竟无丝毫禁制痕迹,亦无暗藏之祸,倒是有些好奇黑袍人会这般轻易的将幡旗交予他手。
黑袍人所图非小,若是成功,倒是能如他口中那般助自己再见良人,可此法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依常理,他应谨慎护持那幡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