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哪用这样行大礼,还这么客气地说这些生分的场面话,都是自己家人,不妥不妥。”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也还是端正地坐着,没有半分动作要扶人的意思。
周殊在一边看着也没有开口。
梅如霖也是个倔的,王秋萍没叫,还搁那地上半屈着不动,看着滑稽。
“哎哟,快起来,好孩子,快起来。”王秋萍也是享受够了这该有的享荣,和蔼可亲地把人叫起来。
“哎,都是晚辈该做的。”梅如霖站了起来,面对着还是放低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道。
听这话,王秋萍斜睨梅淑华一眼,神态得意。
王秋萍乐呵呵地同他唠着:“这外头呀颁了法令,不能跪拜,搞什么握手啊,鞠躬的,虚得很,现在连老爷都不能叫了,要叫什么新式的称呼,叫什么生的。”
“先生。”梅如霖连忙接上她的话。
“先生?不是称塾师这些做老师的称呼么,真是都乱套了。”王秋萍听了连连摇头。
“阿妈,这些话不可乱说,政府定的事情,传出去可不好。”坐于一旁的周殊开了口。
梅淑华站在一边活脱像是透明一般,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中,无人理会到她,这里也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份。
“知道啦,你阿妈能是这样愚笨的人?”王秋萍佯装责怪自己儿子,但语调尽是流转的温柔和蔼。
梅如霖跟着陪笑道:“哪里,老夫人才是最明智厉害的。”
王秋萍得体地笑着,目光瞥见了杵在一边发呆的梅淑华,一下变了脸,“淑华啊,怎么还站着呢,快去泡盏热茶端给你大哥。”
不得梅淑华答话,又继续紧跟着故作放低声音,却还是用在场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真是木讷得很,要人叫才动起来。”
王秋萍是故意的,知道梅如霖是什么样的人,梅淑华现在是一声都不敢吭的。
不出所料,梅淑华头也不抬乖顺地按着她的话去做。
见母亲说完了话,本来坐在一边的周殊就站起来引着梅如霖要上楼去:“大哥,料到你这几天会来,我已经备好了东西,就等你来挑一挑,快跟我去看看,顺便看看我的文章写得如何,过一些日子又要回海城了,这样的时候难得呀。”
梅如霖虽没有出过国,自小也是上私塾的,也是个知识分子,经过几年的国家格局动荡、战乱接踵而至,祖上的基业已经因着他们自己不善经营,无上的财富和特权早已消失殆尽,现在为了维持生计,做着些小本生意过活。
说着二人就谈着话往楼上去。
王秋萍从沙发上起来,还跟在梅淑华身后,喋喋不休地身道着:“泡好了茶就快些端上去,一大早地就知道出去逛街买东西,到这个时候才回来,留丈夫和孩子在家饿肚子。”
声音不大不小,正在上楼的梅如霖听到了,停顿了下步伐,目光落到梅淑华身上。
走在后头的周殊见此,伸手拦他,“莫管她们这些女人家的事情,我们上去瞧我们的好东西。”
“好好好。”梅如霖收回了自己看着楼下的眼神,谦卑地应和着周殊的话。
自古士农工商,商为不入流。昔日的辉煌不复存在,面对周殊这种还能保持士族人家做派的,梅如霖是黯然神伤,自觉低人一等,如今周家还同他这样亲密,是觉得周家还是高看他的。
见梅淑华头也不回,像是个聋的,王秋萍憋着一股气,追上来。
“梅淑华!你聋了不是。”
“真是让我看穿了你,没有教养,还装聋作哑,忤逆不孝矣。”
王秋萍在后头喋喋不休。
梅淑华握紧了拳头,指甲镶嵌入了掌心的软肉里,猛地回头看着她道:“净是会用一个孝字压人,你就是看我不惯,处处要挑我的错处罢了,你的话有什么是值得我一个个地仔细听进脑子里的,净是些难听的话,真以为自己嘴里嵌着金牙,就能张口喷金让人趋之若鹜了。”
平时她早早做好了早餐等着,周殊也不一定会起,凉了又热,凉了又热,来来回回折腾,可能又不吃便出门去了,一家人同桌吃饭更是闹心,周殊总要在开饭前数落孩子的不是,骂得狠了便讽刺孩子何来脸面吃饭,这日子过得压抑。
王秋萍愣了下,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抬着抖动的手指指着她,“你,我们周家怎么招了你个祖宗……”
憋了一口气,堵死了胸口,却维持着旧世家的风度,张口就是礼义廉耻,骂不出脏话来。
梅淑华懒得再与她费口舌,快步去了厨房。
端茶上去时,两个男人已经谈天说地起来了。
梅淑华加紧做了早餐,煮了肉粥。
谈得正兴,周殊也不愿意下来吃,倒是让周志敏一直悬提着的心放了下去,忙前忙后地拿碗又数筷。
王秋萍倒是心安理得地坐着等,她能咽了刚才那口气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