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二、三，看点点萤火虫，每个提着小灯笼~”
“……看点点萤火虫……”
循环往复，不知不觉地，母子二人不知疲惫地一连练了两个钟，周志敏已经能流利地唱出整首歌来。
“好孩子，太棒了！”
听着稚嫩的歌声，训练已卓有成效，梅淑华心中也欣喜，有些激动地抱起周志敏转了个圈。
周志敏不习惯地双脚挣扎着下来，他很少被这样满心满眼直白地夸赞过，盯着梅淑华带着亮光的眼睛，有些呆。
后头楼梯上，周志睿一直探头探脑地窥探着这方幸福的小天地，与梅淑华相对的周志敏倒是注意到了。
被看到了，周志睿也不躲了，出来站直了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跟阿妈有说有笑的弟弟。
他想不明白，阿妈怎么这样关心起这个一向默默无言的弟弟来了，平常他要是生气，她都先紧着他，绝不像现在这样把自己丢一边不管。
被这样看着，周志敏忽视不了他的目光，有些走神。
察觉到周志敏落在背面，梅淑华也回头看，就见周志睿一脸怨念颇深地立在那。
“阿妈，雨停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周志睿别扭地问，不知怎么的，现在面对阿妈倒是有些紧张，手指多余的动作暴露了他。
闻言，梅淑华也看了一眼窗外，雨是停了。
“现在走。”
没等他们俩小只做反应，梅淑华已经到里屋去提东西了。
扣上锁，梅淑华手提着箱子，胸前又挎着包裹，让两个孩子拉着自己的手往街头过去。
到了街边，远远地就有东洋车车夫发现了他们母子三人，一下的功夫就堵到了眼前，争先恐后地开口。
“夫人，坐我的车，我拉的车又稳又快……”
“我这，我这……”
有的直接上手来抢梅淑华手上的行李。
一瞧梅淑华他们就是斯文家的夫人公子，都想拉个好价钱，拉拉扯扯起来，还有的要上手扯孩子，谁不想多挣几文让一家老小不挨饿。
两个孩子见这样的场面都怯生生的，梅淑华倒是沉了脸扯开了他们拉孩子的手，把两个孩子往自己这边拉紧了些，握紧了手上的东西。
这些车夫，熬过那烈日炎炎的夏，又捱过雨雪交夹的冬，风吹日晒比常人黑，干瘦的居多，衣衫褴褛。
“停！先别吵，莫在这东拉西扯的。”梅淑华尖声喊停了他们。
周殊向来讲求谦虚大方，万万做不得在人前攀扯，梅淑华这样倒是让两个孩子惊了一下。
面对这些底层苦力劳动人民，梅淑华心中不忍，而身无几钱的她却不得不这样细细打算。
“去火车站，要多少钱？”梅淑华看着他们问。
“先上车，别耽误了夫人赶时间。”
说着又有人要上前抢东西。
“先说要多少钱先，我带着两个孩子实在没多少钱了。”梅淑华恳切地说着。
他们也清楚，光鲜亮丽的坐车的也不是好说话的。
集体静默了一会，有人报了价，后面也有声音跟着叫，价钱越来越低，梅淑华都不记得后面叫到有多低了，只记得刚开头喊的就已经是比她心里盘算着还要低的价了。
在记忆里，她鲜少会遇上这样的场合，她一般不独自出门，出门时周殊都会叫马车。
别处又有人要坐车，一群人又拉着车轰轰地围过去。
独留了刚才报价最低的干瘦小伙。
梅淑华留意着他的样貌，一眼看过去，他的皮肤跟大家一样黝黑，顶着个光头，浓密的眉毛撇在两边，一双眼虽在看她，却无焦点，不与人对视。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小伙麻利地把发白补丁的帽子甩头上，帮忙把东西放车上。
眼神略过两个孩子，又忙挂着笑伸手招呼着：“夫人，上车吧。”
听声音，更稚嫩，算不得是个小伙，顶多是个男孩。
看着这样他一个人，要拉他们母子仨，还有行李，心中五味杂陈，在上一世的社会科技发达，交通便利，对比现在却还有人力运输。
可扭头看去，路边的绝大多数人都还在为温饱奔波劳碌，不敢停步休憩。
“你今年几岁了？”要出发时梅淑华忽地问了一句。
“十六，干三年了，稳妥着呢，夫人不用担心，你们安心坐就行。”以为是梅淑华见他年纪小不放心，赶忙回道。
梅淑华心中惊叹，看着他低弓着脊背，迈着步子往前跑，口舌干涩不忍再开口，很不是滋味。
路上，两个孩子静静呆着不发一语。
他干这个活时，比周志睿都大不了几岁。
身处这个时期的这片土地迭遭忧患，外敌虎视眈眈，觊觎已久，国中内战不休，虎噬鲸吞，百姓积贫积弱，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