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初晨的日光洒落在这条通往浅川城的小路上,近年来大齐国战火稍歇,各城各州大修官道,方便人们出行的同时,也使得这些平日里本就人迹稀少的小路更是无人问津,野草滋生。
半人多高的野草晃动间,走出两个人来,待两人艰难的走出这片草滩,前方的野草地才稍显平整。
司左北走在前方,他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脚步虽是很快,却一瘸一拐,昨夜逃离右将军府时,人仰马翻下,他的左腿受了重伤,坚持到现在也没有吭声。
他的一双眸子很亮,眉宇间却带着化不去的愁色,身上衣衫破烂,蓬头垢面,露出来的肩膀上,有着一道大拇指长短粗细的红色胎记,很是狰狞,远远看去,仿佛一条无法愈合的血痕。
在他身后,是之前在右将军府的一位老教授,姓白,自称学究,年逾古稀,却也不过儒家七品言行境,在右将军府未被抄家前,儒家六品都屡见不鲜,这位七品的老腐儒实在排不上号上,只是父亲念其与老爷子有几分旧交,这才允许其住在右将军府,担任教授一职,如今偌大的右将军府一夜覆灭,鸡飞狗跳间,平日里众多想方设法来攀交情的朝堂大儒与众法者唯恐避之不及,反倒是这位老教授,二话不说,心甘情愿与其奔逃出平夏州。
两人从右将军府摸黑逃出,沿着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一路西行,两人从夜晚走到天明,一刻不曾歇息,这才逃脱了背后的追兵。
“离平夏州有约莫二百里的路了,兵部那些人一时半会应该还到不了这里,不如暂且一歇。”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已是能够看到歪歪扭扭的道路痕迹,再往前便是浅川城的地界,白学究看了司左北几眼,开口道,家族突生变故,横遭不测,这小家伙一路走来却是一言不发,心智成熟的让人惊讶,但毕竟才是十一岁的年纪,赶了这么远的路,估计也耗尽了力气。
司左北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的双脚已是磨出了血泡,格外疼痛,以他兵家九品武者的体质,一口气未歇,走这么远的路已是超出了他的极限。
两人在路边寻了一块大青石,一屁股坐下去,司左北只感到浑身疼痛,绷紧了一夜的神经在这一刻顿时松懈,回想起昨夜家族的巨大变故,他眉头紧锁,沉默不语,所经历的一幕幕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重演,只在一夜间,他便从右将军府的少爷变成了大齐国的通缉犯,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二十四年前,右将军正是从这条路率大军而来,马踏平川,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清了大夏残存的余孽,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自此一战,大夏余孽不复存在,平川城亦是被改名为平夏州,时过境迁啊,二十余年的时间,这条路已经荒芜成如此模样。”
白学究立在青石旁,眺望远处,回想起往事,不胜唏嘘。
司左北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着化不去的警惕与冰冷,白学究在右将军府待了三年有余,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却不超过五句,昨夜右将军府突遭变故,众多亲人失去了音讯,只有这个老学究随着他从小路奔逃至此,在这个时候,他很难对其他人有推心置腹的想法。
白学究没有看到司左北眼中的警惕,他仍旧在唏嘘,指向远方浅川城的方向,感慨万千道:“想右将军一世威名,朝廷重臣,将门虎子,却横遭不测,老夫可不信右将军会降于敌国,这必然是奸人所害!”
听着白学究的慷慨激昂,司左北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昨晚午夜时分,京城的玄翎卫突然出现在平夏州,犹如神兵天降一般,在此之前,司家甚至没有察觉到半点风声,待他们回过神来,玄翎卫已是冲破了右将军府前的法阵,而后出示圣旨,言出征大魏的右将军司亿东在阵前降敌,反叛大齐,联同大魏杀害了同其出征的多名将军,圣上龙颜大怒,使玄翎卫星夜赶至平夏州,要诛尽司家九族。
“朱向庭!”
司左北暗暗咬牙,这个名字他记忆深刻,正是昨夜玄翎卫的统领,实力惊人的可怕,司家的精英护卫一大半是葬身于此人手中,能成为玄翎卫的统领,此人的实力恐怕少说也达到了兵家六品。
他亲眼目睹了多名族人的惨死,朱向庭犹如魔王般,连同数名玄翎卫一同在右将军府展开了屠杀,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偌大个右将军府,根本无法挡得住玄翎卫的肆意横杀。
“这其中必然有鬼,右将军倒台,得利最大的是谁,细细一想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玄翎卫能在无声无息间出现在平夏州,肯定与曹宁那个阉狗脱不了干系,可惜…我们就算知道也无能也力。”
话到最后,白学究重重叹气,愤愤发声道:“圣上英明一世,只是奸人作乱,残害忠良。可恨呢!可恨!”
司左北静静听着,手掌轻揉着不断传来剧痛的左腿,他在想父亲,也在想姐姐和弟弟,昨夜平夏州大乱,不知道两人逃出去了没有。
“曹宁那个阉狗,必然是记恨司老将军,时隔多年,又陷害右将军,使司家家破人亡,着实可恨!”
白学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