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悠远苍凉的号角声从羌胡大营中隐隐传来,鲁肃缓缓抬头,只见那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大营仿如沉睡而起的巨兽,数不尽的人从帐篷中走出,归拢入各自的编制部落当中。随后各个大小编制和部落又汇聚成一个大方阵,森森的长矛弯刀绵绵无际,几要将天上太阳的光芒尽数反射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刀光矛影的海洋。
被刀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的鲁肃,只好无奈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用手搭凉棚这最简单的方式凭借肉眼看向前方。随后,他才看到刀光矛影的载体,是汹汹无尽的人潮。
士兵上千,无际无边,士兵上万,接地连天!
鲁肃面色不惊,心中却暗暗开始粗略计量这支大军的人数。身为一位优秀的统帅,他有着比经验老卒更准确的眼光和判断。
但很可惜,虽然鲁肃自忖心稳眼远,但这次他未能估算出韩遂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无穷无尽的羌胡大军聚成了连绵不绝的浪潮,他们从低矮的山丘上漫卷而下,又滚滚向前,其前锋锐士都快要进入了汉军大营的警戒范围了,后军却还在山丘后面无穷无尽地往上冒。
这样的阵势和人数,已经完全不能仅仅凭借肉眼来判断。所幸,鲁肃可以看得到,羌胡大营里的所有帐篷已全被拆除,看起来,这一次是韩遂倾巢而动,誓要铲除马超不可——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毕竟,这一直是鲁肃精心设计好的场景。
大军出动之前,他便通过锦衣卫这一组织暗中与马超联络,定下了骄虚敌心之计。关西战事的要点,毫无疑问还是冀城。汉室大军只要保住了冀城这一据点,便如在围棋中的点眼,象棋中的卧槽,一子落定,满盘皆活。
为了达成这一战略目标,鲁肃与马超可
谓煞费苦心。马超不惜以身犯险,鲁肃更设身处地替韩遂将所有可能都想到了。此番韩遂大军倾动,看似意气用事,但实际上韩遂却不得不如此。
如今马超一个人的威望,在关西一地足以抵得上数万大军,韩遂无论有何筹谋打算,都必然铲除掉马超这个眼中钉,方能纵横。另一面,此番大军尽出之威,也可让冀城、鲁肃两军不敢轻举妄动,由此,韩遂便可心无旁骛剪除马超。
“将军,斥候已然探寻完毕,羌胡大军营中鸟兽无踪,想必韩遂大军已尽数出动。混入羌胡大军的锦衣卫也传来情报,此番领军之人确是铁羌盟盟主韩遂无疑。”文聘在马上略一抱拳,将最新战报告知鲁肃。
“将军,大事成矣!”不待鲁肃开口,踌躇满志的李严看似已迫不及待:“韩遂既离,我等只需联合冀城兵士,于藏龙坡设伏,打韩遂一个闷头棍,便可扭转彻底扭转劣势!就算韩遂命大,逃得一命。可他之后进不能剪除马将军威势,退不能倚冀城死守。我军只需待逆军众叛亲离之时,再发动雷霆一击,必然大获全胜!”
长蛇谷藏龙坡是鲁肃与马超早就定好的伏击之地,之所以选择那个地方,一来因为那里地广人稀,大战不会波及无辜;二来因为长蛇谷藏龙坡位置较好,易守难攻,且只有一条路容兵马通过。马超只有五千骑兵,来去如风,进退自如,可韩遂二十万大军若想通过长蛇谷,必然要耽搁不少时辰。
一旦马超骑兵通过长蛇谷,汉军便可将那条通路截断,尽可能的击杀韩遂的中军。如此一来,韩遂势力大损、威不能服众,马超只需再度从容敲打那些蛇鼠两端的羌胡部落,铁羌盟便必然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
这样看来,一切似乎都很完
美。计划,终于如预想般可以顺利实施了。
可是,就在此时,鲁肃望着那烟尘黄沙下的滚滚大军,清矍的眉头总也舒展不起来。他没有任何依据,但心中总感觉事情似乎都太顺利了。黄河九曲纵横西疆几十年,连汉室第一名将皇甫嵩也曾在韩遂手下折戟沉沙,这一次诱敌之计虽自己苦心筹谋,但城府深沉,恶毒狡诈的韩遂,就一点都看不出端倪?
或许,他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帐下羌胡颓靡之势逼得他不得不如此?时势造英雄不假,但所有的英雄必然适应时势,莫非韩遂这黄河九曲也有英雄气短、韩信俯胯困顿之时?
鲁肃摇了摇头,在任何其他任何情报细节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出更多的判断。于是,他最终微微点了点头,下令道:“全军整备,待我与崔府君会晤之后,开拔长蛇谷!”说完这句,鲁肃眉头不自然紧锁了一丝,最终还是念念不忘补充了一句:“密联锦衣卫,请他们务必将此番韩遂出动的大军人数汇报过来。”
“人数?二十万的大军,怎么可能统计得过清楚?”李严皱眉,对于鲁肃这般小心谨慎,已然有所不耐。如今计策已成,正是该激励军心、奋力一战之时,鲁肃却还要在这等鸡毛蒜皮之事上斤斤计较,实在太损大将风采。
“不需要确认的人数,只要粗略的大概便可。”鲁肃看出了李严眼中的不屑,却未作任何解释:“就算帮我这个主帅一个小忙吧,毕竟下一次再统御大军,不知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