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份喜气被张氏瞧在眼里,她本有一堆藏在心中的牢骚想与蔺问渠发泄,突然就无从说起。
怕扫了他的兴致。
但有件事还是不得不说,邓澜与她提到的沈家一事,她早答应了替人家周旋探问。
好不容易今日遇到蔺问渠早早回了家中,她必得说起这话头来:
“老爷今日这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自从回来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掉下去过。”
蔺问渠轻咳一声,在发妻面前也不端着,笑道:
“夫人慧眼,今日确有件乐事,户部李霖一直嚷嚷国库缺银,有一阵子几乎连在朝官员的俸禄都快要发不出来了,愁得我几日没睡好觉。”
张氏记得他说的那段时日,五月,天清气朗时节,本是日日晴和的天气,蔺问渠却总凝眉不语,面带阴云。
就是被这户部愁得。
“可不是,那一阵子老爷没少费心力,我都怕你身子受不住熬出点什么病来,怎么,如今这事有了起色?”
“是啊,陛下命李霖核算库银,我作监督,适才在内阁我们粗略算了一下,竟有不少盈余,你说值不值得一乐?”
张氏听罢自然也是欢喜得很,应和道:“好事,真是大好事!”
说着便往蔺问渠碗里布菜,顷刻便堆了一座小山。
“够了够了,不必多夹,今日我有时间,咱们慢慢着吃,夫人成日在家中操持,也多吃点。”
张氏听他这难得的柔言软语,笑着吃了块腊肉,旋即道:
“老爷,有一事要与你商议,是沈家妹子前日与我说得。”
“沈家?何事。”
蔺问渠放下筷子,专注地准备听下去:
“老爷吃着就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与沈将军无关,是他二弟,说是被京都知州给安了个罪名。”
蔺问渠一听她说的是这事,便又拿起了筷子:
“这事我知道,先前我已经去找过钱牧了,你先不用管。”
张氏吃了一惊,竟然知道?什么时候?
“老爷去过?那怎不说与沈家妹子,好让她放心,那日她与我说时甚是着急呢。”
蔺问渠慢吞吞将菜放入口中,道:
“你刚说此事与沈明谦无关?错!钱牧那边想把事情栽到沈明博头上,说到底还是要给嘉宁伯背后来上一刀。”
“他动不了嘉宁伯,却能动得了他没有官职的弟弟,如果只有钱牧参与此事,我自然不等嘉宁伯回来便会帮他处理好此事。不过”
他略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钱牧不算什么,甚至康季达亦不算什么,可康季达身后还有人,那人的事,他可不愿多加掺和。
其实蔺问渠那日从钱牧府上回来后,立刻就派了手下得力之人对沈家这事进行查证,事情与他所想一样——
沈明博根本与案子毫无瓜葛。
既如此,他当即打算再扯出钱牧几件事,连同此事一起上报天听,把这钱牧给弄下去。
作为当朝首辅,蔺问渠一人难分两用,往常对这些地方官员并不怎么关注。
饶是钱牧这样在京都做事的知州,只要不出什么乱子,一般来说他都不会太过管束。
可那日去钱府上,看到他吃穿用度皆奢靡无度,而本人又是个膘肥体壮的厚实人物。
登时便知道了他的做官风格。
虽说纠正贪墨之风非一日之功,但这钱知州一看就是私谋得利了不少,而所出的功绩却寥寥无几。
可就在他深挖钱牧时,却意外地发现了另一位朝中重臣的踪影。
顺藤摸瓜下,喜来面馆一案竟也与那人有关。
他这下才霎时间豁然开朗,同时懊恼自己早却没想到这一层——
康季达能有什么本事能费这么大周折背刺沈明谦呢,若真论想与沈道之对着干的人,确非那位莫属。
这下蔺问渠再想插手,却是大为犯难起来。
他作为内阁阁老,多关注于文臣间的运作。
若是寻常文官,对于他们行下的不正之事,他这耿直的性格绝忍不了,定会下手治理。
可对于武将间的争斗。
只要是不涉及原则,他能不参与便不会参与进去。
高处不胜寒,正如蔺问渠为儿女立下的规矩一样,他自己也始终将“慎行”这一准则立于心底。
沈明谦是他的同乡好友,亦是他在朝中极为器重的同僚,但有些事他不光要顾及好友,也要为自己做打算。
这既是他的为官之道,亦是他身处官场多年的自保之方。
“沈家弟妹可与夫人说了此事现状如何?”
“就说他家二弟还在外面躲着,她因嘉宁伯在外征战,只能先把事情拖着。”
“好,拖着甚好。此事夫人就说我会留意,让她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