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是什么人?用贾琮的话来说,就一混吃等死的老废宅,隔11区都能上新闻的那种。
但是再废再宅,贾赦也亲眼目睹过当年他爹他爷爷两代荣国公的威风,那时他的心态么,不说效仿楚霸王彼可取而之,却也有几分刘邦的大丈夫当如是。
说白了,贾赦也年轻过,就如同穷酸秀才意淫自个中了进士,立马有宰相千金宗室公主倒贴,当得两年清贵翰林,便遇着皇帝临终托孤,做了辅政权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诸如此般的势派。
得志便张狂,原是俗人心境,贾赦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俗人,自然也免不了俗。
年轻气盛时,贾赦也想过他袭爵之后,要如何享受大老爷的派头,要如何如何威风。
可贾赦的老子一挂,贾赦袭了爵,才明白过了,其实这个爵位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威风,或者说,一等将军,在外人听起来威风,但贾赦和他老子他爷爷比起来,他什么也不是。
贾赦能甘心么,自然是不甘心的,可他能怎么着,作为一个废宅,人脉没有,威望没有,本事没有,只有一个空头爵位,哦,还有一个偏心的老母亲。
这样的人,人家给面子,那是人家抬举,人家要不抬举,贾赦也只能干瞪着。
所以,贾赦袭了爵之后,混得还不如没袭爵的时候,至少那时候贾代善在,他贾赦出个门,旁人听说他老子是谁,瞧在他老子的面上,也得高看他一眼呐。
至于那些下人,更不敢有一丝阳奉阴违,贾代善就两个儿子,贾赦不成器归不成器,谁敢错待贾赦,贾代善也不答应啊。
没了实权国公的老子罩着,贾赦自个顶着个空头爵位,出门一交际,体验了几回冰火两重天的待遇,社会恐惧症一发作,索性大门一关,搂着小老婆当起了古代版的宅男。
反正荣国府家大业大,又没有撸出腱鞘炎的烦恼,当个古代宅男也未尝不好。
可贾赦还有个老娘在啊,为人父母,谁特么愿意看见自个的儿子堕落不上进的,何况老子英雄儿好汉,贾赦有那样一个权势显赫的老子,又有一个酷喜读书,愿意科举晋身的兄弟,一作对比,越发显得贾赦烂泥扶不上墙。
贾母一失望,自然更偏爱了贾政这房。
下人么,对主子忠心也是有条件的,尤其是贾府这种几辈子的家生子,便是没见过,也听说过荣宁二府当初的显赫气派,不求更进一步,也不能一蟹不如一蟹啊。
当主子的立不起来,还指望下人忠心耿耿,这不是搞笑么?
不说见风使舵,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是司空见惯。
贾赦未尝咀嚼不出这点冷落味道来,可他亲娘都明晃晃不待见他了,当没他这个人了,这些下人,未尝不是看他老娘的眼色行事,贾赦要想整治,就得面对贾母的责问,作为一个原著里有名的大孝子,贾赦能和贾母辩驳吗,不能啊?
所以贾赦只能脖子一缩,回屋喝酒去了,酒能忘忧啊。当然,如今贾赦大发其威,也不是说他不怕贾母责怪了。
说到底,这人的胆量么,是随境遇增减的。
贾赦现在怎么说也是和诸位国公王爷谈笑风生过的人,诸位国公王爷又不是看在贾母面子上,才客客气气称贾赦一声恩侯兄。
贾赦再是孝顺,不代表他没有脾气,贾母那点儿权威,在皇权面前,实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此时的贾赦,捋了捋修剪整齐的胡须,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眯着眼睛,看着下人吆喝着到处查抄,当真是多年郁气一朝散尽,虽面作气恼之色,但眼神亦掩不住得意的端倪,贾母沉一沉脸儿,他就吓得面无血色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到祠堂里告太爷去了,我们这些奴才,便不算个人,当年也是服侍过老太爷老太太的……”
伴随着凄厉的嘶叫声,一阵阵风刮了起来,卷起几瓣花叶,天也是越发冷起来了。
贾赦眉头一皱,立刻有小厮上前去将还在挣扎的人压在地上,啪啪几个耳巴子就打了上去,边打还边不屑道:“告太爷。你还有脸告太爷。咱们家从来是仁厚待下,倒不想养出你们这些畜生来。吃着府里的,穿着府里的,不思尽忠职守,反而大肆偷盗,该死的东西,咱们这就送了你下去见太爷——”
一看情形不妙,那些下人最是见风使舵,也顾不得才挨了几个嘴巴子,脸颊肿得老高,便大喊起冤报起屈来:“冤枉,小的冤枉,小的从来是勤勤恳恳,怎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些小厮立马阴阴一笑,伸手指了指,大声道:“冤枉?那王老婆子可不是这么说的。”说着,便报出迎春奶娘的供词,哪时曾见什么人偷藏了什么东西,又是听说什么人在当铺当了什么东西?
原是这些小厮查抄迎春奶娘家还不知足,便在贾赦耳边说到,一个奶娘便是胆大包天,偷了这御赐物品,也换不成银子,必是同人有所勾连,想借机陷害贾赦,祸害贾琮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