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第六次脱轨时,晏主把缰绳一扔,撂挑子不干了。 刘命长在一边凉凉地嘲讽道:“本来申时能到琴云县,如今看来,天黑都到不了了。” 晏主一身脏兮兮,身上难受,被他奚落一顿,心里头也跟着难受了。 “本就刚下过雨,这样的条件哪里适合教学?” 刘命长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接过缰绳,慢悠悠把马车赶上正轨。 马车一颠,晏主忙坐好,要是被摔下去不得要她半条命。看一眼冷淡驾车的人,晏主有些心虚,惯例谄媚一番,“多谢老爷驾车了。” 刘命长视线下瞥,懒得同她计较,顺手擦了一把她脸上的泥点子,问:“到了琴云县,陛下打算怎么做?” 晏主斜睨着他,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哟哟哟,阁首这个时候叫起陛下来了,小珠可不敢当。” 刘命长:“……” 他揉搓着指腹间的泥,阴恻恻地说:“您下次再把车开脱轨,内臣就把您扔下去。” 晏主心里骂骂咧咧,面上还笑脸相迎,脆生生道:“小珠一定好好学。” 酉时末,晃悠悠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琴云县,刘命长让晏主拿东西去县城门登记。晏主在包袱里挑挑练练,找到一块写着“刘寿”的铜符,大约就是“刘老爷”的了,她又翻找了一番,没找到自己的随身符,眼巴巴看着刘命长。 他后知后觉,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 晏主定晴一看,上头写着——“宴小珠,二等家奴。” 晏主:“……” 她死死捏着铜符,缓了一会,牙痒痒地拿走卖身契,交给守门官兵验明。 官兵上下打量着她,虽然一身庶民衣衫,但这水灵灵的脸蛋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家奴,不怀好意的猜测起来。 “小奴隶,你家主子也要验明正身,叫他出来。” 晏主扯了扯嘴角,冲着马车喊道:“老爷,快出来让人家瞧瞧你是不是良民!”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大吵大嚷的干什么!” 官兵凶神恶煞,伸手想要推搡,晏主避之不及,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下车的刘命长。 他伸手扶住她的腰,昏暗中的表情模糊,待她站稳才至官兵面前。 晏主从小到大还未被这般粗鲁对待,傻在原地,听刘命长同那官兵和善的交谈着。 “原来是京城中来的,多有冒犯,请吧。”官兵一边说,一边将铜符和卖身契交还。 刘命长收下东西先走一步,没听到晏主的声音,回头轻喝道:“傻在那干什么,还不快牵马进来!” 晏主这才回过神,看了几眼那依旧凶神恶煞的官兵,几欲开口,最后还是乖乖牵着马跟上去。 路过那官兵时,只听到他揶揄道:“这小奴隶还挺豪横,贵人你可不能骄纵了。对我们嚷嚷几句就过去了,要是冲撞了大家大户的,到时候连累的可就是贵人你了!” “你!放肆!” 官兵瞪了过来,“放你狗屁的肆?!跟大爷我拽什么拽个狗奴隶。” 粗鲁的话灌进耳朵里,晏主目瞪口呆,看着刘命长走不动道了。 他只是轻飘飘侧目看来,招招手,“还不快来?” 晏主喘着大气,忍!拉着缰绳快步跟上去,还能听到那官兵同身边同伴的肆意调笑。 她憋红了一张脸,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言不发地跟在刘命长身后。 就近找了间客栈,刘命长先去办了入住,回头一看她还一个人傻愣愣在门外生闷气,歪头看一眼,罢了。 晏主憋着眼泪,使劲告诉自己绝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哭出来。她死死捏着缰绳,用鞋碾着地上的小石头。高大的身影靠近,她也不抬头,只听到头顶的哼笑声,手中的缰绳被轻轻拿过去。 刘命长把马车安置在客栈后院,回来时,晏主已经哭花了一张脸。本来脸上就有泥,现在像只在泥里打过滚的花猫,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晏主本来是无声的掉眼泪,听到他的笑声,忽地就嚎啕大哭起来。 “你干什么欺负我!呜呜呜哇!” “呜呜呜我要回去!外面的人都不好!你也不好!” 她一边哭一边擦眼泪,被刘命长扯着一瘸一拐地进了客栈。 哭声吸引了一大片目光,大概也是觉得害臊,她咬着唇哭得一抽一抽的。刘命长也没阻止她,拉着抽抽搭搭的人进了房间。 进了房门,晏主便自觉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刘命长用温水打湿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