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主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北宸殿出来时，优昙正抱膝坐在台阶下，若非红绣眼疾手快，晏主定要被他绊倒。
“这人坐在这里做什么啊，差点害陛下摔倒！”
“绿巧，注意言辞。”
“反正他也听不懂。”她小声嘀咕道。
晏主听着两个侍女的对话，微微皱起了眉，她绕到台阶下，面对着这个异族少年，俯下身，唤道：“优昙。”
“陛下。”优昙张张嘴，说出的兖华话已经初具雏形。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绿巧脸都有些白了，不知这位兰君有没有听懂她刚才说的话。
晏主伸手，如玉的掌心微微泛红，“起来吧。”
大约没有被人如此温和地对待过，优昙金色的眼眸闪烁不定，犹豫半晌，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入手一片温腻，玉色的肌肤与自己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优昙下意识想缩回手，晏主却已顺势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了。
“你是在等朕吗？”
优昙思索一会，点点头，“你说，出去玩。”
晏主收回了手，有些疑惑，“你不喜欢这里？”
优昙十分耿直地点头。
“读书，不喜欢，写字，不喜欢。”
晏主默默在心里说：奏折，不喜欢。
袖子被扯了扯，晏主回过神，优昙那金灿灿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弯了弯眼，“这个月十五，出去玩。”
绿巧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头想，陛下移情别恋的真快，感觉都被这个异族人迷了眼。
打发走优昙，晏主揉着眉心朝璇玑殿走。今日朝上，她提起让江正初官复原职，没想到一众官员却问她，这是阁首的意思吗？
这决定算得上是她与刘命长共同商议的，晏主并不想让自己的臣子都唯刘命长马首是瞻。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坐上这个位置时，谁又能毫无野心。
晏主叹了口气，自己的命脉握在他人手里的感觉，可真不好。
“阁首去何处了？”
红绣悄声回禀，“阁首今早前往凉州了，快报急传，凉州边境月羯来犯阁首与您见过之后就离开了。”
晏主停下脚步，抿了抿唇，看向低着头的红绣，问：“这是北司刺探得到的消息？”
“是。”
北司的消息，自然最先会传禀给刘命长。走了也好，她暗自思索一会，转身，道：“摆驾，去殿中省。”
殿中省虽是两督二司的集中办事处，但南司北司常年在外办事，东督属暗中监察，只有主掌管的西督人员才会在此聚集。
贺正卿将处理好的公文放置在书架上，外头遥遥传来宦臣通报之声。
“陛下驾到——”
他一时有些惊讶，快步出门迎接。好久不见这位忙碌的女帝，她比起从前似乎更稳重了，没有上次来殿中省的虚张声势。
“参见陛下。”
还未拜下去，手便被对方扶住了，晏主轻飘飘将他扶起，“这里就你最知礼，快起来吧。”
“多谢陛下。”
贺正卿不知她的来意，静静地候在一旁，听候发落。
晏主只在一旁落座，招呼他也坐下，随便挥退了闲杂人等。贺正卿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愈发拿不准她要做什么了。
“贺卿，上次与你提起黑市与萳香，你还记得吧？”晏主单刀直入，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贺正卿一愣，点头，“可是宫里又出现了萳香？”
晏主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进一步发问：“你说西督从未接触过萳香，是吗？”
她今日的眉画的些许浓，配上一双上挑的凤眼，看人时格外犀利。贺正卿并不躲避她的注视，笃定地点头，“西督只掌管两督二司分内之事。”
“那黑市剿灭之前，天策使人员可有异动？”
他顿住，垂眸似在思考，回忆起从前，低声道：“南司与北司常年有外派人员，至于黑市绝迹，是在三年前，彼时之事，臣还需调动一下档案。”
“若贺卿方便的话，能否现在找出来？”
贺正卿似乎有些为难，“并非臣不愿，只是调阅档案，需经阁首点头。”
晏主挑眉，“即便朕有中官令？”
贺正卿答：“即便您有中官令，也需同阁首一并前往。”
晏主长长吸口气，靠在椅子上，琢磨着。刘命长曾用萳香控制住门阀，进而更深地掌控了他们的把柄。她不想用这些药物让北昱再度陷入晦暗，但刘命长手里的有多少筹码，她也想知道，甚至想分一杯羹。
云氏过于庞大，这么个庞然大物，却难以抓住起弱点。晏主不想直接去问刘命长，她并不想什么都从他那里轻松获得。
“爱卿若不方便，朕也不会为难。”她叹了口气，“只是做文官，记性应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