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秋白夜这种怀疑，当事人秋问莳很生气，非常生气：“小少主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秋问莳难道会是那种家徒四壁囊中羞涩落魄到得买闹鬼宅子的人嘛！”
他再怎么样乱花银子，那好歹也是秋家长老！
长老的事能叫乱花钱吗?
不能啊！
正在书房里临摹字帖的秋白夜抬起头，道：“晚辈并没有怀疑七长老会家徒四壁囊中羞涩，晚辈只是怀疑长老这座宅子隔壁在闹鬼。”
一连五日，夜夜悲鸣，若真是闹鬼也就罢了。
最怕不是闹鬼，而是人心。
秋白夜低下头，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囚”。
她并不知道隔壁宅子里发生了什么，但那哭声实在凄厉，好似杜鹃啼血，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秋白夜没有心，但她是个人，一个读过万家藏书，听过百家争鸣，命中注定要叩问道心的人。
她这样的人，哪怕不能与人共情，哪怕一辈子不懂世故，也总是能做出俗世定义上，名为“善”的举动。
秋问莳盯着那个“囚”字看了一会儿，慢慢皱起了眉：“我当初买这座宅子是因为喝酒喝的有些迷糊，手里又有点银子，跟人打赌赌输了，在牙行里随便选了张地契就买了。后来过来看了看样子，觉得还行，也就住下来了，倒是没听过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秋问莳觉得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答案。
他于是又在脸上挂起了惯有的笑容，像是什么也不在意一般，慢悠悠的转了转手上的盘珠，转身离开了书房。
别管是人是鬼，抓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许是猜到了秋问莳的打算，秋白夜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但到底对此不太在意，很快又收回了目光，专心写起了下一个字。
只是在耳边的声音只剩下风声时，秋白夜忽然转头看向西墙上的窗，这个四四方方的缺口框住了庭院里的枇杷树，也框住了一片墙角。
她于是透过这个缺口，看见了茂盛的枝叶，摇曳的小花，和藏在墙角的少年。
秋白夜忽然想起一句话：“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她这样想着，却忽然注意到少年左右两边各盘有一条蛇，一青一红，都有拇指大小，一看就知道是毒蛇。
秋白夜垂了垂眼，猜到了少年的出身来历：“巫咸国的覡。”
虽是疑问，然而语调却极为笃定。
秋白夜没有压低声音，于是少年也听见了这句话。
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快，倒没有否认的意思：“没意思，这么快就被猜出来了。”
少年这般说着，便从墙角走了出来，随手摘了一枝枇杷叶，那散漫情态倒很有些走鸡撵狗的纨绔样。
秋白夜捏着毛笔的手指往上移了几分，隐约泛着银光：“自八十七年前，明月峡一战后，秋家与巫咸国便绝了来往，有且仅有的也就一点香火情。”
她言尽于此，望向少年的目光仍旧平静，可死水之下一片杀机。
少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张娃娃脸努力做出凝重的神态。
能成为觋的人自然不会是什么蠢货。
“秋家少主，在下风归，是灵山这一代出世的覡。此次上门拜访，是想请秋家出手，帮在下找到同伴。”
巫咸国的人入世大都是结伴而行，一男一女合称巫觋，很少有独自入世的家伙。
风归自然也不是一个人来金陵。
但可能是第一次出门的缘故，风归在买橘子的时候弄丢了他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