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橘子却丢了同伴,报了官府也没寻着,于是便不请自来此处想借秋家的势来寻。”刚从外头回来的秋问莳摸着下巴,一边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一边往破了皮的脸上挂笑,“还真是一个荒唐且蹩脚的理由啊。”
可就算这理由再如何荒唐蹩脚,只要秋家和巫咸国没有撕破脸,那这位风归的请求,他们秋家就不能置之不理。
秋问莳一向好管闲事,最爱往麻烦地扎,他敏感的从风归这件事上,嗅到了热闹的味道。
巫咸国的巫觋向来是靠自己本事入世,花架子假把式压根出不了阳谷。那风归虽顶着一张娃娃脸,也嘴皮子也不利落,可毕竟是凭本事入世的觋,能和他结伴同游的巫,就算不太懂俗世规则,也断然不至于走丢。
金陵城是纸醉金迷的地方,白日里人声鼎沸,入夜后灯火阑珊,五湖四海的人汇聚于此,不乏皇亲国戚,三教九流,谁也说不准擦肩而过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依秋问莳的意见看,比起走丢,他倒更愿意相信那位小巫是被拐子捉了。
毕竟武功高强的少年少女初出江湖,因为心智过于好骗被人坑进青楼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打探一二。”坐在屋顶上看落日的秋白夜侧了下脑袋,伸手接住一只信鸽,“只是此事查到最后,怕是要见血。”
她并没有立刻查看信纸,反而将目光投降了远处的秦淮河。
秋问莳皱了下眉,他跃上屋顶,月白的长袍被风吹的招摇,像天边一片浓霞。
“怎么,少主要动手吗?”秋问莳故作镇定的问,其实一颗心却悬了起来,“江湖人江湖事,说不准会沾人命哦。”
他故意说的夸张,半眯着的眼睛就这样盯着秋白夜,俊美的面容被落日余晖蒙上一层金光。
秋白夜知道秋问莳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她的心魔。
她这种天生无情的人本就极端,如今又生了心魔,若是杀了人,见了血,便更容易成为祸一方的魔头。
想了想,秋白夜道:“若我杀红了眼,入了魔障,就有劳七长老清理门户了。”
秋白夜说起生死之事格外坦然,就好像她的命不是命,只是随处可见的野草一样。
秋问莳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着一双眉毛。
这位常年在外漂泊,钟爱凑热闹的七长老终于品出几分不对劲了。
他围着秋白夜转了几圈,很认真很苛刻的打量了一遍。
秋问莳不得不承认,他们秋家这一代的少主出问题了,出大问题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秋白夜现在这个年纪能对死亡坦然到这样悲观的地步,哪怕是佛寺里的小和尚,在十四岁时也还跟在老和尚身后当个天真烂漫的小尾巴,除了念经扫地做早课,就是念经扫地做早课,并没有很深刻的认识死亡代表这什么。
“少主啊,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秋问莳问。
人活在世,无论如何都会有几个想要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就是支撑一个人活着的根本。
秋白夜没有立刻给出答案,她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若是金银财宝,秋家坐拥一川,我身为秋家少主并无所求,若是功名利禄,对太上道的修者而言,却还不如一篇乐谱……”
有什么是她很想要的,而秋家给不了,任何人都给不得,只能靠自己获取的?
秋白夜:“或许这么说有些离经叛道,可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许多年了。从父亲死在我面前那一日起,我便想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