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刻起,我跟那幢楼里的所有或卑鄙或高尚的人都没有了关系。公交车路过北航站,我对林馨儿的想念浓得无以复加。此刻我才确信她在我心里是如此重要,只要能听到她半个字的安慰,我觉得我能克服任何困难。我迫不及待地在下一站下车,毫不犹豫地给林馨儿打过去,电话响铃的几十秒长得跟一个世纪似的,我甚至紧张到无法呼吸。然而电话终究没有接通,拨第二次响了十多秒就被掐断。我疲惫地盯着手机一分钟,没勇气拨第三次。我把手机放进口袋,挫败感如附骨之蛆蒙在心头。
也许林馨儿再跟她的导师开很重要的会议吧。
我安慰自己。沿着学院路慢慢悠悠地走,汽车扬起的灰尘打在我脸上,我觉得自己跟一傻逼似的茫然无措。我头一次忽然觉得在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里就像一片浮萍,像一撮被风吹下枝头的柳絮。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一个个消失,我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漂泊不定的外来者,变成这个城市的弃儿。
正乱七八糟想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我几乎叫出声来,拿出来一看,心顿时又凉下去,压根不想接。
老大在电话那头说:“院里来电话问宿舍怎么还有人没搬走,我给搪塞过去。你要不先搬我这边住,不然他们真把你东西扔出去。”
我说:“爱扔扔!”把电话掐掉。
宿舍走廊空空荡荡,地上散落杂七杂八的物什。宿舍门都开着,里边更是乱得不成样子,只有我们寝室干净得异于往常。对门的门被卡住,穿堂风把对面的报纸吹过来,热浪打在我身上让人难受。我全身湿哒哒的,脑袋疼得要命,也困得要命。我爬上床躺下,汗水止不住地流淌,可我哪还管的上这个,迷迷糊糊竟睡下去。我梦见我在沙漠里漫无目的地行走,头顶是热辣辣的灼日,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丘,正走着,天空上突然响起震耳的雷声。
砰砰砰!
我从梦里惊醒,衣服已经湿透。门口有人大声叫喊:“你怎么还不搬走?”
两个男人面色不悦地冲我大声说话,打量我的眼神就跟看一难民似的,见我无动于衷,又说,“明天赶紧搬出去,别磨磨蹭蹭。”
我就这样盯着他俩,大概是觉得我这人挺没劲,摇摇头去别处。
去你丫的!
我现在看谁都不爽。电话很不是时候打进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我压根没心情跟陌生人扯闲蛋,掐了三次仍锲而不舍地打过来。
“谁?”我忍住没破口大骂。
“我是金浩。”
“干嘛?”我问了句废话,除了林馨儿的事,他找我还能有啥鸟事。
金浩说:“你下午是不给馨儿打电话来着,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对他以林馨儿男朋友身份自居的语气十分厌恶,心说我他妈找林馨儿关你鸟事。不爱搭理他。
金浩说:“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那会儿我在馨儿旁边,她不想接你电话,我想你们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我建议她接通,把话说清楚,但是馨儿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妈的,又跟老子玩心眼!我因为愤怒而呼吸急促,手紧紧地捏着手机,估计再用力点儿就能捏碎。
金浩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但没关系,你一定很清楚,我能把馨儿约出来而她没有拒绝,这意味这什么。我其实早跟你说过,你和馨儿闹掰是迟早的事。馨儿渐渐意识到从大学走出来后将面对的是什么,她需要的又是什么,但是这些你周一天都没有。所以即便现在不出问题,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出现。我会一直等着。”
我气得直发抖:“你说完了吗?”
金浩说:“最后一句。周一天你已经输了,不要再纠缠馨儿……”
我打手机狠狠摔到地板上。去你妈的!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空虚与挫败感,我压抑得喘不上气,胸口闷得发慌。金浩、别盼盼、徐子才、于海东、秦印良、胡天华、夏泉等等一些人的面孔从我脑海里轮番浮现,还有林馨儿。我想哭但哭不出来,眼睛干干的,这就是所谓“欲哭无泪”吗,真他妈难受。
我呆了不知道多久,难过的心缓和过来,安静的楼道里隐约传来魔兽游戏的声音。我忽然打个激灵,循声找去,一哥们光着膀子满头大汗地在玩游戏。他床铺上的东西都没有收拾,身后是一些个大纸箱,寝室里散乱地摆放很多东西。这人我眼熟,也是工学院的,但不知道叫什么。他转过头来冲我笑了笑:
“他们也催你了?”
我点头。
“甭理他丫的,吃饱撑的,又他妈不是赖着不走,瞎催什么劲。”
我笑了笑,表示同意。
“来一根?”他递给我烟,自己先点上,我摇头拒绝,“诶,你工作怎么样,找着没?”
“我……正实习呢,再过两月转正。”
“哦……”他神情略略黯淡,冲我赧笑,“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