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过啊。
伊比洛斯还是晚点来好了,来了也别看她。
只要没人看,就不算毁容。
寻常人面对致命危险时会下意识闭眼逃避危险,但安格薇尔却没有要回避的意思,从始至终睁大着眼睛。
她在笑,漫不经心,甚至有些讥讽。
多蠢啊。
霍则以为她是来见伊比洛斯的吗?就因为他们上了回床?
简直愚蠢至极。
他没彻底咽气,从这个世界消失,连骨灰和灵魂都留不下来之前,她最优先级的目标永远都会是他。
就像当初霍则囚禁她时,她说的那样,她注定会不得好死,无论是这一世,下一世,还是下下世。
只要他坚持维持这个契约,就一定会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陪着她不得好死!
她甚至有点高兴——
无论如何,伊比利斯是肯定不会被她连累了。
伊比利斯出了神国,说明他的……已经解决了,往后余生,他依旧可以做他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圣洁曜世,不染尘埃。
她可以放心地带着这些鬼东西死去。
一次,再一次。
直至她真正死亡的那天。
生于黑暗的神明永眠于黑暗,听起来也挺不错,不是吗?
她眼睁睁看着这些致命的液体砸落在她身上。
水滴落地的声音在此时放大了千百倍。
第一滴雨落下。
安格薇尔整个人僵住了。
她缓缓睁大眼,瞳孔急剧收缩。
第二滴,第三滴……无数雨滴落下。
安格薇尔伸手接住大颗滴落的雨水,掌心传来细微的、温暖的触感。
鲜红滚烫,黏腻浓稠。
这是普通人眼里的岩浆,不是杀死兰斯洛特的那场岩浆雨,二者天壤之别。
这种程度的岩浆落在她身上,只会觉得温热,不可能灼伤到她,简直就像……温泉水。
如果当初落下的是这种东西,绝不可能硬生生耗干了创世神的神力,甚至……灼伤了神的身体,那可是创世神!
这是什么?
为什么?
安格薇尔缓慢地掉转了视线,看向那棵庞然大物。
世界树无声无息地矗立在视线尽头,宛如老僧入定。
刚刚那场大雨带起的风刮过树梢,树叶随风而动,和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混合在一起,莎莎声不绝于耳。
——创造世界的世界树,不应该是这种引导误入这里的人自相残杀的邪物。
——我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能活下去。
她的疑惑和兰斯洛特的话语同时在耳边响起。
安格薇尔睫毛簌簌,颤栗很快传遍全身,连指尖都发起抖来。
世界树并非邪恶造物。
那邪恶的是谁?
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能活下去的又是谁?
——原本该死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
这漫天泼洒的,究竟是致命的毒药,足以腐蚀神骨的滚烫岩浆,还是……世界树的愤怒。
为什么愤怒?
——因为祂最宠爱的孩子执意庇护一个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本该在诞生之初就被抹杀的异种。
一个……没有感情,不知悲喜,一心渴望杀戮的……
彻头彻尾的怪物。
安格薇尔的呼吸渐渐急促。
她强行压抑住错乱的心跳,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然变成了金色,丝丝缕缕的光芒逸散出来。
神明之眼。
虚空中,无形的丝线交错链接,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丝线汇聚过来,在她和伊莎贝拉的头顶形成了两个小小的天平。
一边闪烁着不详的红光,一边却是圣洁温暖的白色光晕。
她的头顶上,巴掌大的袖珍天平两边的光芒不断加深,左右摇摇欲坠。
红光不断加深,白光紧追不舍,最终勉强持平,维持在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平衡上。
而伊莎贝拉头顶得则是简单的多了。
白光直接压倒了红光。
在两个天平做出结论的刹那,万里之外,空间大门剧烈摇晃了一下,缓缓开启。
安格薇尔无暇顾及在此时打开的大门。
她死死盯着她和伊莎贝拉头顶的天平,眼不错地看着,好像在看什么极为痛恨的东西,眼神逐渐狰狞。
她见过这东西。
这是光明神的标志,也是他的权柄之一。
审判。
以公正之名,审判世人所犯下的罪恶。
作为孕育世界的世界树,祂当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