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被火把点亮,映红了那“怪物”的脸庞。
她满头白发,容貌却如十八九的少女。其貌美甚,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实在是难以想象,她居然是那杀人如麻的怪物。
虽知必死,蔓娘却毫无恐惧的神色,反而,她笑了,笑得非常轻松。
“秦王,若是杀了我,汝亦将死哦!”
嬴政亦是笑道:“当生便生,当死便死。”
蔓娘仰头大笑起来,白发在风中飘舞着。她转头看向楚媞,“不知女子是何名姓?”
突然被点着名问,楚媞有些慌乱,还是答道:“我姓楚,单名一个‘媞’字。楚地之楚,‘好人媞媞’之‘媞’。”
“楚媞?”蔓娘依旧笑着,只是这次她笑得和哭一样。
楚媞被笑得心里发毛,她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秦王政。
秦王政不动声色地走了几步,走到楚媞的身旁。
蔓娘倏的止了笑声,冷声说道:“能解汝身上之蛊的,唯有吾一人。若秦王能答应一件事,吾定将替汝解蛊。”
“说!”
蔓娘的目光又挪到楚媞身上,楚媞顿觉眉角一跳,心里无端地生出几分恐惧。
“杀了她!”蔓娘的声音温柔,甚至像是撒娇,“汝亲手杀了她,再取她的心头血,蛊毒则可以解矣。”
“蔓娘!不要继续作孽了!”
杨裕被长绫缠住了手脚,只能痛苦地扭动身体。
“闭嘴!”蔓娘撕下衣袖,将布团塞进杨裕嘴里。
“秦王,动手吧!”
楚媞一脸恐惧地往后退,只是不住地摇着头,连话都忘了说。
嬴政转过身来看她,眸中冷意慑人,如看俎上鱼肉一般。
他袖中寒光一闪。
那是,利刃出鞘的光芒。
楚媞心里咯噔一响,脚步却停下不动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秦王政要杀她,她几乎没有逃命的可能,还不如试试感情牌。
“君上!”楚媞用手在身上一掐,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若是可以换君上一命,那就请君上动手吧!如此,我也算死得有用了!”说着,她仿佛认命般地一闭眼,等着秦王政来取她的心头血。
秦王政愈走愈近,近到楚媞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楚媞可以感觉到,匕首贴近她的衣衫,然后缓缓地划过。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楚媞半睁开一只眼,却见秦王政捂着自己的心口,鲜血从手指缝中渗出。
“君,君上,你,你……”
楚媞的声音都在哆嗦,她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可又不敢乱动。
嬴政伸手制止蒙恬走近,并让他退了回去。
“寡人身为一国之君,不可因己,而伤吾臣民。若是汝需要心头血,寡人给汝便是。”
蔓娘抬手一拍掌,“啧啧!如此胆识,真是令人惊讶。”她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葫芦,“上好的止血药。”
她说完,然后将其随手抛出。
楚媞一个箭步飞身接住,可落地时脚一崴,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爬起来了。
嬴政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看着楚媞笑眯眯地冲自己说道,“君上,药!”
蒙恬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小葫芦,满是担忧地说道,“君上,既是伤了肩臂,还是早些包扎为好。”
“嗯!”嬴政往屋中走去时,又突然回头,看了眼楚媞。她的脸上粘了灰土,头发也散乱开来。
楚媞迟疑地冲他笑笑,她刚想开口,秦王政竟又转身走了。
“楚,媞,”蔓娘开口唤她,又眯起眼睛打量她,“汝倒是像极了吾年轻时,不过,汝不及吾美貌。”
虽然这是实话,但楚媞不是很想搭理她,反而是跛着腿走远了一些。
“汝可是楚地之人?”
楚媞闻言一滞,她并未回答,又听蔓娘语带自嘲地感慨道,“楚地的女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吾许久未回楚地,便忘却了‘情义’二字,成了黑夜中的鬼魅。”
“有情有义之人,和是哪儿的人,应该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做了坏事,就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
蔓娘嘴角一抹笑,“汝是否想要听听我的故事?”
楚媞不想被她左右,于是干脆不做声。
她的确心生几分好奇,在她见到杨老伯时,便已经想到今日会见到“怪物”的真身。
秦王政所中的蛊毒,并非一击致命之物,更像是一种慢性毒药。
下蛊之人,或许就是想借他们去寻人。
“既然汝想知道,吾便说与汝听。”
蔓娘盘腿坐下,眼波在杨裕身上流转,然后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