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好!殿下的茶具!”凤归云径直从地上站起身来,拎起裙摆,疾奔至一楠木椅处跪坐下来,故作哀伤地看着满地靛青玉石的碎片,叹息不已,“这……这让我们怎么向大殿下交差?”
凤归云音色凄婉,声声哀叹,不觉引得失魂落魄的今夕月回神查看。
禄存星君很是恶劣地挖苦道:“反正大错已铸,于你们而言,也不差这一件。”
凤归云摇头:“星君错了。打碎茶具的,并非是我等。”
禄存星君心想不过是临死前的无谓挣扎,就跟离了水的鱼,濒临死亡时,不也还得在地上扑腾几下。兼之,他来这天界数日,早褪去初来此地的新鲜感,现下只觉这里甚是无趣。如今任她们也耍不出别的花招,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如跳梁小丑一般,供他消遣一乐,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再者,禄存星君看着眼前从袖口中掏出一方手绢的凤归云,她正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玉石碎片,看似万分珍惜。他眼中兴味渐盛,这个小仙姑很是有趣,他倒想听听她口中还能吐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句。于是,他兴致盎然地问道:“哦?你且说说看。”
凤归云停下手中活计,十分郑重地看着他回道:“诚然后殿是我们擅自闯入,聚宝鼎亦是我们打翻的不假。可星君难道就没有丁点错处?天帝陛下将聚宝鼎交由您,便是希望您能对他们有所约束。星君错就错在,您明知聚宝鼎中的气运难以管教,却对其行径不多加约束。最终才导致气运化作罡风,突如其来地从鼎中冲出,否则我等又怎会被推翻在地?大殿下的茶具又怎会因被它们冲撞而摔落,碎成如今模样?”
禄存星君冷目一凝,声音中带着不容有疑的威势:“本君素来行得正,坐得端。此事本君自知看管不力,到时会自行向夜神与天帝亲自禀明。不过……”他摇头失笑,“你这颠来倒去,到头来打碎茶具的仍是那聚宝鼎的错,终还是没能与本君说明白,我与这摔碎的茶具有何干系?”
今夕月害怕自己刚才犯下的错误,同样也会发生在凤归云身上,出言阻止道:“小玖!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你也会——”
禄存星君轻飘飘丢给今夕月一个眼神,惊得后者立马缩起脑袋,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凤归云此刻倒是显得不急亦无惧,她对今夕月笑了笑,试图抚平今夕月心中的不安与彷徨:“姐姐不必忧心,照顾好豚豚姐姐便好。”今夕月认真点了点头,身姿微调,好让身前昏迷的豚豚枕得舒服些。
随后,凤归云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拾掇地上还未拾完的碎片:“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星君既来自下界,自然比我等更能明白其中道理。教养子女为人处世、辩明是非对错,本是父母之责。因而凡间若有稚童酿成大错,苦主定会先找其父母理论,诉斥其父母未能克尽厥职。”
禄存星君驳道:“这气运并无凡人的七情六欲,又如何能与凡间稚童相提并论?”
凤归云也不恼,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见牙不见眼:“好,既然星君觉得二者不能相提并论,那小仙便换一种说法。”
她将全部拾起的碎片用绢帕包裹好,轻轻置于膝上。趁此空隙,又将思绪在脑海中稍稍捋了一遍,方娓娓道来:“倘若星君养了一头恶犬,明知此犬野性未驯,凶残异常。常因周围异动而惊,随之乍起撕咬。星君却不曾因此对其加以训诫,反是放任自流,听之任之。然,忽有一日,一人手捧一物,途径星君舍下。恶犬闻有异动,一跃而起,破门而出,欲迎而噬之。虽未伤及此人性命,却因被恶犬冲撞,此人手中之物被打落在地,已然破损。”
凤归云一双盈盈水眸无辜地望着禄存星君,问道:“敢问星君,那人应当找那恶犬索要赔偿?还是应该寻这恶犬的主人呢?”
禄存星君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就此作罢,不再与凤归云说理。他瞥向凤归云手中的碎片,不以为意道:“此物看着也没什么稀罕的,就是个普通茶具,一个挥手的事儿罢了。”
他扬手一挥,凤归云只觉手中一沉,低头看去,一套完好的青玉茶具赫然出现在膝上。凤归云拿起一个茶盏,反复摩挲。指腹细细划过茶盏每一处。蓦然,她的手指滞留在某处。那处与别处光滑的触感不同。她将其举至眼前,万分专注地察看。
正如她所料,茶盏上有条细微的裂缝。
凤归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丝计谋得逞的浅笑。她应该好生感谢自己当初为了一验朱雀翎的效果,因此歪打正着地劈向寝殿内的木桌。倘使不是自己将木桌用灵力复原,还不知今日该如何逆转此局。
禄存星君看着他自己的杰作,志得意满地对凤归云炫耀一番:“怎么样?本君这一手仙法可是不输天界众人?”
凤归云没有反驳他,也没有阿谀奉承。她破天荒地跪坐在地上,安静地看着眼前人自卖自夸。
禄存星君嗤之以鼻:“还想要用这碎茶具威胁本君,你们做什么美梦呢!”说完,伸手便要夺凤归云膝上的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