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成的手探上岑玉棠的额头,因着手上沾上了些雨水发凉,便愈加显得岑玉棠的额头滚烫。
“有感觉哪不舒服吗?”
“嗯?”岑玉棠方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放松了下来,头倒真有种被撕裂的目眩神迷之感。
“头有点晕……”一天一夜的神经紧绷加惊吓此时报应在了她的身上,她话还未说完便直直晕了下去。
“阿棠!”
*
好黑,好黑……
岑玉棠跌入一个沉沉的梦境之中。
她时而回到了儿时所处的那个福利院,在四四方方的围墙里抓着栏杆望着突发恶疾被救护车送走的福利院院长;时而又置身于一个葬礼之中,她望见墙上挂着的寿相是张芸萱慈祥的面容;恍惚间又看见了杨芝,她跪在一方孤坟前嚎啕大哭……
不,不要……
岑玉棠困于梦魇之中,浑身上下似压了一座大山,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萧南成搬了个椅子守在床边,隔一段时间便将她头上的脸帕取下,沾了些凉水又覆了上去。
方才大夫已来看过,说是普通的风寒加过度劳累所致,只需好好服药退烧,再休息几日便好。
看来贡船之事不便再与她提及了。
“不……不要走!”
岑玉棠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看起来十分痛苦。
咚咚咚,门敲了几下被推开,梦槐端着药走了进来。
“公子,药煎好了。”
“行,你先放桌上,一会凉了我再喂她喝。”萧南成拿着一方汗巾在给岑玉棠擦着眼下的泪水。
“公子……”
“怎么了?”萧南成疑惑的望向梦槐,正巧与她身后张芸萱看透一切的双眸对上。
“张姨,你怎么从床上下来了。”他霍的站起来。
张芸萱卧病在榻,情况不容乐观,是以他送岑玉棠回家后并没有去打扰张芸萱,甚至把明日要上学堂的岑巩义给打发睡觉去了。
没想到张芸萱会突然起身,还正好被她撞见。
京都人家最重女儿清誉,他一个男子,半夜呆在一个女子闺房,到底是不合适的。
是他过于着急,欠缺考虑了。
“阿棠交给梦槐照料便好,”张芸萱下了逐客令:“萧公子,辰时末了,还不回去吗?”
也不怪张芸萱态度冷漠,实在是萧南成身份过于可疑,无父无母只身一人住在洒金街出了名的凶宅不说,还只透露了个姓氏,街头巷尾的邻居都喊他小萧,也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
岑玉棠被林有昭退婚后,张芸萱已经下定决心要擦亮眼睛为女儿再谋佳婿,决不所托非人。
像萧南成这种神神秘秘的,自然被张芸萱划至“非人”一列。
萧南成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我明日再来看阿棠。”
“明日也别来了,”张芸萱索性摊开了讲:“萧公子年龄也上来了,男未娶女未嫁的,总是厮混在一起,恐遭人非议。”
萧南成愣了一瞬,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张芸萱继续道:“我前些日子花银子找城南一位媒人为阿棠说亲,她给了我几户清白人家公子的家世履历与八字,我看着都挺合适,唉,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在死前看到阿棠成家,这样巩义以后也能有个照应。”
萧南成听完静默了良久道:“张姨不问问阿棠的意见吗?”
“阿棠自小懂事,概不会有其余想法,若有,她说出来,若是可行,我自会考虑。”
张芸萱的这番话整夜浮荡在萧南成的脑海中飘之不去。
他点着一盏油灯静静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
不知为何,一想到岑玉棠要嫁于他人他就觉得焦躁不安,心里似抓心挠肝一般难受。
若是岑玉棠得知他要娶亲会不会也有如此感受?
她说她喜欢他,那他这是也喜欢上岑玉棠了吗?
凉夜下,他熬干了一盏油灯,又点起新一盏。
这些日子以来,一抹他前十八年从未遇见的柔情裹挟住了他的心,将他整个人抬至飘飘然的云端,酥酥麻麻之感绵延不绝。
他向来讨厌圆滑势利的女子,但岑玉棠却是个例外,她只要一看着他,他便不会记得在乎她的性格,她的身份。
他的态度与认知其实早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改变。
他妥协了,他似乎的确对岑玉棠动心了。
他不希望岑玉棠嫁给别人。
可他如今无名无姓,他拿什么来说服张芸萱?
倒是有钱,能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堆满岑家的院子,可那又如何?张芸萱大抵会通通退了回来。
萧南成心乱如麻,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好在不久后一件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