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婳出生在大雪纷飞的季节,从有记忆起,她的世界除了领她回无定宗的师尊,就只有漫天白雪。
琼,美玉。
婳,娴静美好。
琼婳就应了这个名字,性子娴静,不争不抢,如同一块不经雕琢的天然美玉。
不同于其他师叔,师尊只有她一个弟子,常年白雪的峰头上,只住了他们两个人。
幼时,琼婳除了修炼就无事可做,每日跟着师尊坐在峰头上看风景。
她不明白这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师尊在看什么?”
师尊闻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琼婳看到了什么?”
她扭头望去。
“雪,漫天的白雪。”
“还有呢?”
她拧眉,小脸巴巴,努力看了好一会,可是眼前除了雪,还是雪。
“徒儿不知,师尊您看的到底是什么啊?”
师尊笑了笑:“琼婳看到的是雪,为师看到的,是芸芸众生。”
“可师尊说,我们也是众生之一。”
放在她头上的手一顿,“是啊,我们也是众生,是为师错了。”
小小的她歪头:“师尊是不会错的!”
回答她的是轻轻的笑声,“师尊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这世上唯一不会错的,是天道。天道降下天命,天道无错,天命无错。”
“我等众生,须遵从天命。”
幼时的她不懂,长大后,却隐约明白了。
师尊一生修行无情道,为避免动情,他与外界的接触少之又少,作为无定宗修无情道走得最远的人,他的一生都留在了那白雪皑皑的峰头上。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动了情。
不知是谁,无人知是谁。
无情却动情,天道降下天罚,师尊去了。
此后,白雪皑皑的峰头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琼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犹如一叶浮萍,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去往何方。这种孤独之感在师尊离世之后到达了顶峰。
遥记得那年弟子比试,有人在她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凌凡作为大师兄,在台上力压群雄,干脆利落的剑式一招制敌。那剑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冰冰凉凉。
“师妹,承让。”
凌凡一双浅眸望着她,目光随着收剑的动作收了回去,清风拂袖,衣袂飘飘,白玉的手握着银白素纹的剑柄,淡蓝色的剑穗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无定宗常年落雪的天被撕开一道裂口,淡淡的阳光洒下,正巧落在凌凡的眉目上,可偏脸上的神情还是如白雪一般冷淡。
“嘻嘻,恭喜师兄,又赢了!”凌沛笑嘻嘻地凑上去,不顾旁人震惊的目光,愣是借着拍肩膀的由头把凌凡穿得整整齐齐的衣衫给弄歪了。
“师弟,又胡闹。”
淡雅的声音却没有半点恼气,眉间的雪被阳光暖化了。
琼婳怔怔地看着。
“情爱为何物?”
她想起师尊的话。
“凡人之恼。”
“沾不得。”
师尊如此说,可最后又为何动了情?
原来是情非得已。
“师妹可是在找这本古书?”
藏书阁内,墨香飘然,她坐在长梯上,凌凡就站在长梯下,他看着她,手里拿着的正是她要找的古籍。
“师兄怎知?”
“你先下来,小心些。”凌凡朝她伸手,常年练剑的手,带了薄薄的茧。
她犹犹豫豫地伸手过去,方一触碰,便受凉一般要缩回去,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握住。
凌凡握住了她的手。
有些凉,却在慢慢发烫。
“有一剑招我练的不好,我才来寻这本古书,一解疑惑。”许是因为靠的太近,雪松的清香将她牢牢罩住,令她有些受不住,声音有些发颤,眼神畏畏缩缩,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正巧,我最近也在练这一剑招,已然通透,不若就让我来指点师妹一二吧。”
很多年后,琼婳还记得那个夜晚。
藏书阁外有一片梅林,刚开了苞,淡红色的梅花含苞欲放,半夜里下起了小雪,为那一团团紧紧抱在一起的红团子披上一层薄薄的雪被,夜风轻轻一吹,豆大的雪就从枝头上滑落,掉在了树下被挥洒的剑锋上。
树下,一银一白,两道身影在练着招式,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练剑过后微微的喘气,带着雪夜里的寒气。
可是琼婳却觉得身体暖洋洋的,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暖和过,就连落下的白雪,都带着名为凌凡的暖意。
他们练了一晚上,远处天边翻起鱼肚白。
“谢师兄指教。”
凌凡只深深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