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坏人,当然,也算不上好人。
哪怕是背着叛逆不孝的骂名从家里搬出来,也没有摆脱掉从小耳濡目染的利己刻薄。
宋寒厌恶为富不仁的父亲,可在不知不觉中,他也正在变成他的父亲,原生家庭对人生的影响远超他的想象。
人生唯一一次的污点,开端就是他人生唯一一次的放纵。
数年前,他在家庭聚餐中途离席,压抑的氛围让他喘不过气,特别是当父亲把话题引到他的婚姻上。
商业联姻,又是商业联姻。
他厌恶极了,这时候夏灵恰巧出现在面前,然后从他心底里跳出了一个疯狂的念想。
“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做场交易。”
其实他没有指望夏灵会答应,但夏灵就是答应了。
“我缺钱。”
他眯起眼睛,多好骗的一个小姑娘,他想。
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夜是夏灵人生的转折点。
一家人出游的时候出车祸了,父母死了,弟弟成为了植物人,家里负债,卖了房子和车,退了学,加上学费才勉强还清债务,可是弟弟的治疗费是她打几份兼职都支付不起的,她放弃了学业放弃了梦想,已经没有什么能放弃的了。
宋寒无法得知那一夜,那个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她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她是打算如何凑齐高额的治疗费,家庭的重担落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压抑沉重得像老旧的秋千链条一样吱呀吱呀响。
幸好他出现了。
那一年里,宋寒自认给予了夏灵除了感情以外的所有东西,替她出气,给她机会,支付她弟弟的治疗费用和她的学费,他就像是个完美的金主,他并不否认夏灵给他的愉悦是真的,但他亲手操作把夏灵送进监狱这件事也是真的。
四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夏灵被拷上手铐的那一次。
或许那时候夏灵就已经知道这是他的手笔,所以看他的目光是如此伤感,如此伤怀。一双眼睛还是像以前那样水灵灵富有灵气,只是上面覆盖了一层水雾,越来越厚,遮盖了里面的思绪。
她没有哭,眼泪好好地在眼眶里打转,宋寒却在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苦笑。
还不如直接哭出来。
在那之后,宋寒不着痕迹地将夏灵留在他生活里的痕迹销毁,可东西可以清走,可以扔掉,可以埋到任何看不到的角落,可心里的痕迹呢?
想要忘掉一个人如此简单,可只要那个名字是猝不及防出现的,他就溃不成军。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高估了自己感情的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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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寒将夏灵强制地留在那套公寓,尽管有好几次他都在半路上抓到想逃走的夏灵。
宋寒不喜欢尖刺,他没有很多耐心去应对那些不顺从的人。可面对夏灵,当他抓住她的手腕,沉沉看她想要询问逃走的理由时,夏灵就先一步被他的目光所惊吓,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如果他没有及时退到她所认为的安全范围外,夏灵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症状。
比如,像哮喘一样喘不上气。
又比如,眼泪也会止不住地流出来。
宋寒带她去检查过,结果显示夏灵的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没有其他的毛病,最后宋寒被委婉地告知,夏灵需要的可能是心理医生。
此外,检查还发现了夏灵从舌根到喉咙,从食道到胃部,都有被割裂的痕迹。
“这是造成她说不出话的原因?”
医生坐在座位上,复杂地看了一眼宋寒:“从检查结果上看,夏小姐没有任何问题,发音器官完全能支撑她说话。”
宋寒皱眉。
“还是那句话,宋先生,夏小姐需要的可能是心理医生。宋先生,夏小姐的精神状况可能不太好,您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医生的话让宋寒愣在了原地,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起来,明明是面对一位耐心友好的医生,可他的目光却让宋寒回到了第一次上台展示自己研究成果时面对的那种审视。
宋寒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不知道。
他已经抛弃夏灵太久了。
久到他对现在的夏灵一无所知。
心理医生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但治疗效果很不理想,在多次交谈失败后,宋寒被请出了诊疗室。
宋寒在办公室里抽烟,烟雾缭绕,朋友推门进来,猛地被呛了好几口,抱怨道:“宋大天才,你这是把我的办公室当成了抽烟区啊。”
宋寒没搭理他:“结果怎么样?”
“能怎么样,用肉眼都能看出她精神状况不好。”朋友也跟着点了根烟,说,“我记得她跟过你。”
宋寒看过去。
“你的‘小鸟’嘛,一次你喝醉了跟我提起过,那会我还以为太阳从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