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候进朝歌,虽说是戴罪前来辩言,排场却仍然不小。
精简之后的队伍仍然绵延数百米,一眼望去浩浩荡荡全是人影,中间精悍的卫士们个个威武健壮,令行禁止,拱卫着十几辆马车,其中一辆尤其精致华贵——绯红的轻纱在车外做装饰点缀,人类用双手一寸寸制成的布料薄如蝉翼,在夏季的微风里和流苏珠链一起,于清脆的铃音中晃动。
车帘是同色的红,只是更暗沉一些,光线可以轻易投射进车里,外面的人却只能看见车窗旁半倚着的美妙剪影,明眸影影绰绰朝外望来,举手投足间泄露些微风华,便足够让人目眩神迷。
那是冀州侯苏护的独女,早有冀州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氏妲己。
关于排场问题,苏护曾经跟阿明争论过好几次,鉴于越来越多的东西和数量迅速增加的马车,即使是在生活方面从来不曾委屈过女儿的苏护,也感到有些头疼。
他们可是去请罪的啊!不是像当年新王上任一样,过去游玩看热闹的!
但阿明自有她的一套歪理,能够为她的行为做出五六条解释,甚至每一条都能说得苏护哑口无言。
比如:“虽然是去请罪,但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越是坦坦荡荡,越显得咱们有底气,问心无愧。”
苏护:……
苏护:心虚jpg.
虽然边军冲突是个误会,但是他写的诗确实是真的,只是并没有想要谋反的意思。
再比如:“冀州的许多产品目前还仅仅在冀州内流传,若是想要迅速扩大规模,从朝歌着手是个不错的主意。”
再再比如:“经此一行可以震慑诸侯,以免趁我们不在有人趁火打劫。”
以上三点任意一条就足够忽悠的冀州侯满口答应,但实际上嘛,只有第二点还算靠谱。
她总是有办法把谎言说的比真话更让人信服,这大概就是天赋了。
至于殷受会高兴还是更生气,诸侯是龟缩还是趁火打劫,其实都不要紧,根源只在冀州本身。
只要发展壮大,殷受和诸侯便不敢妄动,就像是周地一样。
而眼下,便是再度发展的好机会。
农业初具模型之后,由快速发展期进入了稳定发展期,这个阶段已经不需要阿明花费大量的精力,她便开始着手工业军事商业等方面的改革。
朝歌比冀州更早一步,或者说,有些事情毕竟只有帝王才拥有名正言顺去做的权利——就像货币的更迭。
新货币的推行令才刚刚发出,即使是出了冀州这档子糟心事,也没有阻碍这一政令的强硬推行,散乱的各种贝币、粮食、布匹等交易货币被铜币所取代,交易市场被重新规整一新,商业冒出新芽,完全可以想见未来的繁荣。
这样的机遇,冀州决不能错过。
这也是阿明有底气让父亲前来请罪而不被杀鸡儆猴的原因——突如其来的新货币流入市场,必然会有人利益受到损害,新兴的事物被接受需要很长的时间。
尤其是在眼下格外敏*感的局势下,大家都在观望朝歌的形势。
而冀州不介意第一个服软,为年轻的君王献上忠心。
这会是打开局面的一把刀,唯有共同的切实的利益,才能让殷受抬手放他们一马。
阿明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视线,朝歌城的繁华比想象中更胜一筹,她年幼时因为新帝登基,也曾来过这里,坦白说,和如今几乎是天壤之别,甚至与冀州相差无几!
至于周地,并不是说姬昌不好,虽然她不喜欢这个人,但他作为一地之主当然是合格的,只是年纪毕竟大了,在改革的浪潮逐渐席卷全国的时候,老一辈的很多想法就显得不那么合时宜。
在冀州和朝歌甚至其他州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以才选官的时候,周地仍然在玩那一套名声德行胜过一切的把戏。
在政治里面谈这个,在大家已经抓住核心问题的时候还要留着那条遮羞布,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难道大家说他姬昌是圣人在世,他就真把自己当成无欲无求的圣人,要求大家和他一样,纯粹靠自我约束来管理好自己了吗?!
姬氏一族里,姬考的弟弟们日渐出色,尤其是二弟姬发,听说很得姬昌喜欢,屡屡给了次子和长子争夺继承权的权利,这个时候,他倒是不反省反省自己了。
说到底,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跟谁演戏呢?
想起那个糟心的老头子就让人倒胃口,阿明摸着狐狸愈发柔顺光滑的皮毛,在侍卫出示冀州候的令牌后,很快就带着一大群人住进了专门接待各诸侯的驿馆。
苏护将自己打理一番,便急匆匆进宫复命,跟帝王通气之后,等待再次上朝陈情。
阿明一点也不比父亲轻松,这次虽然是出来办事的,但冀州事务也不能放下,雪花般的折子被送进驿馆。她既要安排人手与朝歌本地的商人商谈冀州一些特产,打开商路,同时还要让人整理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