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被押着带走前还笑着对竹山眨了下眼。
竹山还想上前,就被济堂的帮工们拦了下来。
“竹先生您先别着急,只要我们人还在,办法我们还能再想的,况且李方士那么强,想来他们一时间也没法拿她怎么样。”
竹山却是心中焦急不安。李微言何等本事他再清楚不过,可一旦入了刑狱,一顿严刑必不会少,她又是不会在凡人面前展露不同的,很可能生生把刑罚吃下来,受了伤还刻意不去愈合。生生地活受罪。
她是不怕疼,可她遭的疼不会比平常人少上半分。一想到那些被丢出大牢又被拖到济堂来的伤患的模样,竹山的心便揪着痛。
阿婶找了人情门路,众人得知李微言刚进大牢,一句话都没问就挨了十鞭子,都不敢告诉竹山。大家觉得官府抓李方士,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妖魔窃粮,而是因为她坐镇济堂,保了济堂不乱。
济堂给流民们施粥,粮行便要少赚钱。恐怕最近粮行收入锐减,救助的流民又心向着济堂,这才踩了他们尾巴,要拿李微言杀鸡儆猴。
“牢狱里打人的鞭子上都是有倒勾的,一鞭子下去保准皮开肉绽,再沾上盐水,几鞭子下去就能让人疼昏过去。李方士虽然力气大,可终归是女子,那身板子,挨了十鞭子岂不是血肉模糊。”
竹山急火攻心,回了之前租住的院子,将存下的银票尽数取出。他素来不爱官场贿赂这一套,可他也决计做不到眼睁睁看妻子受苦。
贿赂也是需要讲求手段的,竹山这样刚直的人,哪会知道其中的关节。于是他还未进县衙便被拦了出去。情急之下,竹山甚至搬出了他父亲的名号:“我乃是当朝吏部侍郎竹远博之子,求见县令大人。”
“就你还吏部侍郎之子?那我还说我是皇帝的儿子呢,滚滚滚,再来烦就给你乱棍打出去。”
竹山差点就急得跟他们动起手,济堂的伙伴及时赶到又把竹山给拉了回去。
“竹先生莫急,我在大牢里有一个发小,疏通疏通关系能放咱进去探探监。”阿婶连连安慰道。
当然,这发小的人情价值十两银子。十两,太平日子里够寻常人家吃上两三年。
竹山再看见李微言的时候,她穿着被染得殷红的囚服倚在墙边打盹,囚服下果见血肉模糊不堪入目,头发上还沾着黑红的粘稠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什么。
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妻子,鼻头一酸竟落下男儿泪来。
“醒醒,有人看你来了。”狱卒粗暴地拿着棍子隔着栅栏把她戳醒。
竹山赶忙拿出银子打点,狱卒称了称手,对分量很是满意,这才打开牢门放他们进去。“就一炷香时间,你们赶紧的,这个犯人上面可是特别交代过的,可别让我难做人。”
李微言醒得很是艰难,甚至睁眼那一刻瞳孔是红色的,见是竹山才又隐了回去。她脸上又挂上那副无所谓的笑容,但似乎又扯到脸上的伤,显得有些僵硬:“阿竹你怎么来了。”
竹山红着眼眶,轻轻擦拭她的脸颊。“疼不疼……”
“嘿嘿,这才哪到哪。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李微言的目光落在他手掌上未及处理的刀伤上,她坐直了身子,抓着竹山的手,皱起眉头。“阿竹怎么没处理伤口呢,他们的刀不干净,若是破伤风可怎么办。”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伤成什么样子,我这刀伤算得上什么。”竹山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好像这满身的伤是伤在他身上似的。
李微言伸手想擦擦他的眼泪,但手太脏了反倒擦脏了他的脸,于是换成袖子,可袖子也不太干净,血迹斑斑的。竹山向来有洁癖,她这一伸手给这漂亮脸蛋擦得脏兮兮的总是不好。“哎呀阿竹哭什么,我都没哭呢。”
竹山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小心地帮她处理起那些沾满血污的伤口。“以言儿的本事,怎么也不必受这样的罪,实在不行咱们也仗权欺人去。”
李微言笑着应道:“这其实没什么的。况且若是让我那帮同僚晓得我这般狼狈,岂不是要笑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先想着让自己少受点伤?”
“嘶嘶疼疼,阿竹下手轻点。”
李微言的痛感并不迟钝,甚至因为五感远胜常人神经更敏锐,竹山很早就看出了这点。可她自己总是把自己放到痛苦的境地,让竹山站在干岸上干着急。他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无能,护不住她。
“我算着日子,兄长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李微言做出噤声的手势,又示意他附耳过来,低语几句。
竹山闻言了然,可依旧蹙着眉头。“那你怎么办。”
“你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受伤,那可就得背上一个娶了妖怪娘子的坏名声喽。”李微言嘴上这么说,眉眼却是笑着的。
“那又如何,若是让你为了我这无甚重要的世俗名声白白受罪,那我才是万死难辞其咎。我恨不得自己才是妖,这样便能护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