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游吴游道长,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凌长风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似乎有气淤积,连耳朵都像是蒙上了什么似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是幻听了。“游道长……你,你说,她是……谁?”
攸吾环顾四周,见这演武台上的人几乎都在屏息等着他的答案,于是他先故作茫然,随后惊讶道:
“哎呀,你们都不知道的吗?此前李微言受了伤,借归云山的人情一直在此养伤,我以为你们都是默许的,谁料想你们竟真的全然不知?嚯,我本来还说你们归云山的修士真是了不得,连李微言都能审呢。”
此言一出,演武场上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默,众人的目光从攸吾移到胡无名身上,似乎是想从这小狐狸身上找到什么不寻常之处。
而凌长风的目光更是几乎要将她洞穿似的,带着几分的错愕、委屈、欣喜。胡无名都不敢抬头对上,只低头看到他持剑的手忍不住发抖。
她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本来这事拖着等慈遥出关或者云鹤归山便能平息,攸吾这一闹,之后可麻烦大了。
攸吾很是得意地转过头来:“我说阿言,你可真不把我当朋友,你要是需要找炉鼎采阳补阴,你跟我打个招呼嘛,三天之内我就能给你找齐一百个容貌俊美灵体极佳的男修。”
胡无名差点没被口水呛死,攸吾今日是打算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叹了口气,朝万里挥了挥手。
万里老实地小碎步凑过来,侧耳听了一会,然后对攸吾说道:“我家大人说,那一百个美男还是你自己享用吧。你今日所言,不是游道长这个角色说得出的,这岂不是不符合你的艺德。”
攸吾朗声笑道:“怎么,我难道会眼睁睁看着我的挚友、天族堂堂的无名星君,受凡人如此拙劣下作的污蔑不成。”
言罢,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高台上的几位长老和底下神色慌张的弟子。
胡无名倒是没有被这么一番真情流露感动,她笑着摇摇头,抬手画了一道无名殿的通行敕令。
攸吾一看到敕令,眼睛簌地亮起来,立刻闪身将其握入手心,感慨道:“阿言,你果真与我心有灵犀心灵相通,我还未开口,你便知道了。你家的司务官总是拦着不让我进,这下他可拦不住了。”
李微言跟他几百年交情了,按人间的俚语说,他一撅腚,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果然,攸吾拿了敕令,摆摆袖子,着急地踏云而去了。只剩李微言站在演武台上,目光将周围都扫了一遍,立刻头痛得要死,这之后她还怎么安静地在归云山养魂啊。
攸吾你小子……
“师……父?”凌长风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李微言正揉着太阳穴头疼,没有看见他的口型。他又试探般向前几步,正好遇上李微言抬起的墨蓝眸子。
深色的眸子带着另一边灰蒙蒙的眸子看向他,叫他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怯意。
还未等他再开口,阳长老便开口震声喝道:“大胆妖女,竟伙同外道冒认神明,罪加一等!”
李微言本想推说攸吾本来就满嘴胡言,不足为信,但看他这副急着给她定罪,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模样,便改了想法。
万里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家大人说,阳长老此言从何说起,我可是从始至终都没说过我是李微言,你怎的又急着要给我扣上一顶冒认神明的罪责?戒律司给人定罪竟是如此儿戏。若待明日,我寻个孩子过来自称是长老的私生子,长老可是要给自己定一个违背门规之罪?”
“你……!”
李微言脸上挂上一副似是置身事外的笑容,这种笑容,凌长风再熟悉不过了。
“阳长老若是拿得出实证,在下甘愿受罚,可若是拿不出来,便只能按归云山门规,暂止司审,将在下暂押入戒律司镇狱。当然,倘若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还真是李微言,长老便需想想,此事该如何收场了。”万里复述李微言的话时,虽是少年清朗声音,却难掩其中的威胁之意。
阳长老僵坐在高台上,右手几乎要将扶手捏碎,但这却并非出于愤怒。他的愤怒在听到李微言名讳时就散去了,如今反倒是惊惶和慌乱更多些。
她如果是李微言,凭他今日之举,他的长老之位难保便罢了,今后在归云山中也难立足。所以她一定不能是李微言,但偏偏李微言并不直言是或者不是,而是模糊其词,在大庭广众,悠悠众口下,他又难咬死她就是妖女。
在场的不乏一些修为深厚,又与无名星君有故交的修士,阳长老难以发作,只能暂止司审,命戒律司弟子将她押下。
但那几个弟子刚靠近,凌长风便已杀气腾腾,剑势再起,似要将来犯者尽数斩杀。
“谁敢动她,我便杀谁。”凌长风身上已无半分之前的谦和有礼,有的是全然的杀意,大有今日便是大开杀戒也要护她周全的意思。
戒律司弟子们极少见到这样浴血的杀气,他们虽有法力,可面对一个凡人竟生了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