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山路,好在下山的时候夺回自己司机的宝座。
一直到入口处,她们都没有见到别人,特产店和售票处也都门窗紧闭,用黑色和墨绿色的塑料布盖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深色的棺材盒子。僧人一路将轿车开到大门前,高耸的木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吱呀开启,露出其后极为广阔的天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条可供数人并行的石板路,路旁是极为简陋的排水设施和石灯笼,两边是石子砌成的平地,和远一些的供僧人和巫女们起居的寝屋,石板路的尽头是供奉的主殿。
在灰暗的天幕的映照下,主殿前方有着几抹鲜艳的亮色,走近一看,耸起的石堆上插着转动的小风车和其他属于孩子的玩具,一个褪去颜色的木偶直愣愣地倒插在石头的缝隙里,旁边躺着一双属于小女孩的红色木屐。
松岛怜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她转头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四个禅院,悄悄地挪到梦子的身侧,顿时觉得安心多了。
朝拜之路遥远又漫长,六个人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风车转动的声音。道路的两旁不停的有新的石堆和新的风车,数不清到底有多少。
“这些都是失去孩子的父母们送来的,”僧人低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早夭的孩子是有罪的,他们将去往赛之河原受罚,而父母们会带上他们生前的物品和喜欢的东西,来到恐山寻找他们的灵魂。”
鲜花会枯萎,糖果会融化,而那些风车会不知疲倦地日夜转动,将父母的思念寄托到风里。
然而这个悲伤又感人的故事打动不了没心没肺的玩家,甚至还想就“早夭的孩子需要赎罪”这个设定跟僧人辩论一下,多亏了幸子眼疾手快给她塞了一口点心,避免了直接被东道主踢出山门。
主殿里,用于阻挡游客的护栏被撤下,巨大的木制神像下,年迈的巫女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轻声念诵,她是恐山的市子,恐山菩提寺最强大的招魂者,总监部登记在案的特别一级咒术师,在来访的众人里,只有梦子有资格在她的对面坐下。
在普通人的观念中,恐山是三大灵场之一,是寺庙,是旅游胜地。而在咒术师的世界里,“恐山”这一地点有着更重要的含义。
——本州岛的最北之地,天元结界的北部极点。
每个咒术师在刚入行的时候都会学到一条基础知识,“冬天结束到春天为止的人们的怨气会在刚入夏的时候以诅咒的形式爆发出来”,但很少有人想过,在冬天和春天的时候,那些尚未成为诅咒的怨气以什么形态待在哪里。
从十一月的秋天开始封山的恐山,和从十一月底秋天开始减少的咒灵,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从步入正门起,梦子便能看到充斥整个天地的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密密麻麻的残秽和咒灵,未成形的咒灵在空中盘旋在地上蠕动,发出刺耳的婴儿般的啼哭。
对于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了七十多年的恐山市子,梦子的心里只有敬佩。
“我的身体已经不撑用了,否则恐山也不至于沦为这般境地,”已经半盲的市子睁开盖满白翳的双眼,轻声叹息,“今年就要麻烦你了,年轻的咒术师。”
未成形的诅咒会无意识地聚集到结界的边缘,作为重要节点的恐山首当其冲,为了减轻春天后的负担,每年封山期间恐山市子都会负责对聚集在结界尽头的残秽进行净化和祓除,然而她年事已高,恐山的新一代也出现了断层,总监部不得不调去咒术师帮忙。
然而对于梦子来说,这就是经验包遍地走的自助餐厅,嘴角不禁流出任劳任怨的泪水。但在交接事务的闲聊中,她得到了不少相关的情报。
天元除了包含日本国土的巨大结界,还在里面布置了第二层的结界。名为净界的高级结界最初是为了抑制咒灵出现和大幅提升辅助监督的结界术精度而设立,但人们的怨气是不断增加的,当净界阻止了咒灵的形成,无法蜕变的怨气便被挤压到其他地方,恐山这异常的高浓度咒力便来源于此。
然而市子却丝毫看不出压力,只是含糊不清地提了一句“过几年就轻松了”,一语带过,令梦子疑窦丛生。
想了想,梦子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提到了另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曾在东京见到了会招魂术的诅咒师,”半年前的拍卖会,梦子在那里杀了一位绰号为降灵婆的诅咒师,“她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吗?”
市子闻言皱眉,语重心长道:“并不是所有降灵术都发源于恐山,唉,年轻人还是见识的少啊……”
梦子点点头,也不提降灵婆已经被提现到银行卡里了,刚要起身离开,却见市子的脸突然狰狞起来,干瘦的胸膛里发出风箱般的呼哧声,头颅猛地仰过去,整个人像风中的落叶一般颤动,面色一阵痛苦一阵安详。
梦子吓了一跳,思维一路从救护车能不能开上山跑偏到被碰瓷的话该怎么物理解决,眼睁睁看着市子抬起枯枝般的手,紧紧拽住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