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与此同时,城外,被宣王妃称作“柔柔弱弱”的姜宁,正立在昔日“朋友”的衣冠冢旁,看着那石碑上写着的“姜宁之友”,满面冰寒地开口:
“砸!”
几名拿着铁具的仆从面面相窥,不知要不要执行这个命令。
他们皆不识字,认不出这块石碑的特殊,但青天白日的,砸掉已逝之人的墓碑,这是要遭天谴的啊!
侍女莺雀知道的多些,这是娘子为了早逝且对她有恩的友人,特意立的石碑,多年来小心得不行,不仅年年节日都来祭拜,而且由于这块碑立得靠近山林,娘子还经常派人前来打理,防止让不长眼的野兽破坏了去。
怎的去了趟姜家,却忽然要砸了呢?
心下疑惑,莺雀上前一步,试探问道:“娘子,奴婢记得,那墓……”
“砸不砸?”姜宁目不斜视,张口打断了莺雀的话,对着几人说道,“不砸就回去,叫愿意砸的人来。”
几名下人站在原地,讷讷不敢吱声。
良久,才有一个仆从站出来,颤颤巍巍道:“娘子,这逝者的墓,不能砸啊!要遭报应的!”
“逝者?报应?这报应我还没遭吗?”姜宁冷笑,被怒火冲击到发懵的大脑总算是清明了一些,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这墓建错了,人没死,放心砸!”
下人们这才松了口气,提起铁具,使劲朝墓碑砸过去。墓前没一会儿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敲击和挖掘声。
立了数年之久的墓碑顷刻倒塌,里面随葬的衣饰物品被翻出来就地焚烧。金红色的火焰窜出半人的高度,映得姜宁眼眶生疼。
那时她刚走失不久,还未遇到纪临,跟着流民浑浑噩噩地走到了一个空置的村子处暂时停驻。
她就是在那里遇到了那个孩子。
她们年纪相仿,长相相似,那时候,她以为那女孩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她的同伴。
她们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找到了食物就偷偷聚在一起分食,遇到了危险就挡在彼此面前龇牙咧嘴地保护对方。
她从没想过她会背叛自己。
所以当她因为与野狗抢食,被撞到了后脑,发着高烧神志不清地缩在茅草屋里时,听那女孩说外面来的是山匪,她毫不犹豫地便相信了。
山匪和官家的侍卫其实很好分辨,待她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终于爬出了那间茅草屋,到处寻找消失的朋友时,她并不是没有怀疑过的。
但那些怀疑很快就会被她打消。
这很正常吧?谁会愿意怀疑一个前一天还站在自己面前帮自己找水找食的朋友,后一天,就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毅然决然地欺骗和抛弃了自己呢?
更何况,她那时候才六岁而已啊!
六岁,为什么就要经历那样深重的背叛呢?
若是她没有挺过那场高烧,或是虽然挺过了,但没有遇见纪临,她可能就会在无尽的流浪中死掉!
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愤怒!
没有办法原谅。
没有办法……
面前的衣冠冢被全部捣毁,痕迹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姜宁维持着冷峻的神态,点了点头,让侍女带着其余仆从回去,只留了莺雀在身边。待人都走了后,才支撑不住一般,一点点蹲下身去,茫然地抱着双臂。
莺雀悄悄地蹲在姜宁身旁,看着难过到浑身长刺的小娘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为好。
“我才不需要你安慰我。”姜宁忽地转过头,瞥了她一眼,道。
被看穿了心思,莺雀尴尬地笑了两声:“奴婢这不是担心娘子嘛。”
“不必担心,”姜宁捏了捏莺雀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轻笑一声,“我可不是那种愿意吃闷亏的人。”
身姿纤细的少女慢慢站起身来,神情张扬又倨傲,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挺拔得如同一棵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小白杨:
“谁让我不高兴了,我便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让他们也尝尝我的苦,自怨自艾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