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点在一处巷子前停下了,他翘首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思考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公子,”闻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来不及站稳脚跟,就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能看到他在哪,跟我来。”
“你如何得知?”少年虽嘴上疑惑,脚下步子还是跟着她走,由着她在前方带路。
“我能看见亡灵,”回头看他一眼,闻鱼继续解释,“方才那妖物披了客栈伙计的皮,那伙计已经死了,”后半句她语调沉了下去,“我方才召了他的灵,他现在在为我们带路,”她手往前方指了指,“喏,就在那里。”
四周是无边的寂静,树叶间没有一丝微风,地面上映着斑驳月光和两个一前一后的影子。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谢云安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听她这样说,隐隐觉得有一丝异样气息。
闻鱼带着他拐过几个转角,进入一个窄巷,巷子两边挤满密密麻麻的破旧而古朴的阁楼,铺陈着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狭长阴影遮住头顶月亮,越往深处越暗,那巷子深处好似一只黑洞中的眼睛。
她立在原地,肩膀抖了下,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沉闷“我看不到他了,”回头望着身后的人,“怎么办?”
谢云安闻言眉头微蹙,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何看不到了?”
闻鱼叹了口气,挪到他边上,“我有夜盲症,越是暗的地方越严重。而且亡灵原本就是灵体,不似活人容易辨识,我现下眼前只有一片朦胧,”她语气中带着点恼意,“真是关键时刻拖后腿。”
“不必自责,”谢云安嗓音温润,压下心里的焦躁,宽慰道,“既然我们已经追到了此处,自然有法子将它找出来。”
“可是,”闻鱼扫视一圈,“这里住户这么密集,一一排查下去的话,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届时恐怕又要多几条人命。”
“我即刻传讯,让门中弟子前来一同查看。”
谢云安自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符纸,纸上墨迹极为端正,他指尖蓄起灵力,顷刻间将符纸焚了个干净。
先前在客栈瞧见这身雪色暗云纹宗袍,闻鱼便猜测他是谢云安,如今听他这般说,想来正是此人。
见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谢云安轻咳一声,“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姓名,在下暮云泽谢云安。”
“哦哦,”闻鱼这才发觉失礼,回过神来,“我叫闻鱼,很高兴认识你,”想了一下,现在的气氛好似不是很高兴,改口道,“不……很感激你救我一命。”
“除妖乃分内之事,闻姑娘不必挂怀,”他挪开目光,视线投向来时的巷口,“姑娘若是看不清楚,不妨先行离开,我与门中弟子定会认真查探此事。”
这是怕她拖后腿了?闻鱼思索了一下,她灵力尚未恢复,若是执意留下,说不好真要让他分神保护她,到时添乱就罪过了。
对着谢云安行了一礼,道“如此我就不拖累你们了,我先行去巷口守着,等着你们的消息。”说完便径直离去了。
谢云安微微勾唇,无声笑笑,视线转向深巷时收了嘴角,微微皱眉,眸光微沉,向来淡漠的面容上隐隐浮上一抹凝重之色。
暮云泽教导弟子素来严格,门中弟子均是训练有素,不消多时便纷纷踏剑而来。
“阿兄!”
率先抵达的玄衣少年自剑柄一跃而下,足尖一点,稳稳落在地面,快走几步,在他面前站住脚。
“阿兄可是遇着那妖物了?就在此处?”
谢云安点头,眼神移向巷子深处,“见到了,我与一个姑娘追踪至此,应当在其中。”
“什么姑娘?”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戏谑,“她人呢?害怕躲起来了?”
“莫要胡说,”谢云安脸色微微绷起,视线转移到眼前少年脸上,声音却依旧不起波澜,“闻姑娘眼力不佳,是我要她先行离去。”
“啧,”谢云霁嘴角发出一声嗤笑,双臂交叠抱在脑后,嘴里叼着根不知何处拔下的草梗,怕又是哪家的修女,投怀送抱的手段罢了,眼见真要遇上妖邪了,又吓的落荒而逃。
“走吧,进去看看。”
黑沉沉的夜空尚且挂着半轮月牙,地面上却渐渐起了薄薄一层雾。那些繁茂枝叶微微晃动,带起阵阵微风。
薄雾隔着淡黄白底印花褙子,渗入到她里面的碧色罗裙,传来丝丝凉意。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那妖怪,应当是还没有,谢云安灵力强悍,若是打斗起来,她现在坐在树上,应当能看到。
拨开蹭在脸边的叶子,瞧见树下巷口那户人家,她突然有些感伤,阿财死了,可他还有个妹妹,听起来像是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这下妹妹该怎么办呢?她想不出来,若是她唯一的爹爹不能陪着她了,不,简直不敢想。
那户人家的鸡棚里传出几声打鸣,夜空中弦月光芒减淡,天色稍稍亮起来,已经过了四更天了。
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