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破开玉门关,金神的垂青渐渐消散,秋日醇厚的阳光开始变得稀薄,菊花匆匆辞去万千秋色,撇撇苍黄色的残瓣为翘足以待的寒霜接风洗尘。
昔日的暖床丫鬟又派上了用场,梅子雀扫了半年的茅厕,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夜里廖鱼年与李星瀛交枕而眠,李星瀛的手压得廖鱼年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迷迷糊糊醒了半晌,只见一个白衣人蹑手蹑脚的,手里握了根长钗样的器件朝两人的床榻走来。
梦魇?
睡意浓重,廖鱼年也没什么防备之心,只见白影愈来愈近,廖鱼年看得愈来愈清晰,刚挣脱开李星瀛的胳膊,只见白衣人手起刀落,拿钗子刺在了李星瀛脸的上方,被眼疾手快的廖鱼年给接下了。
疾速的腾空声惊醒了李星瀛,心跳加上喘息,差点一股气没换上来就嗝屁了。
白衣人撤脚便跑,廖鱼年翻过李星瀛朝人追去。
李星瀛还愣在床上,拍着胸脯感叹道:“我这夫人,竟然这么好的身手。”
白衣人一看就不是练过的,才逃出门没过一个转角,两三下的功夫就被廖鱼年给擒住了。
廖鱼年扯下白衣人的面罩,湿乎乎的面罩下,梅子雀鼻涕眼泪铺在脸上一团乱麻,还被吓尿了裤子。
“夫人......”
寻常,行凶者都是穿着黑衣,这让廖鱼年想起只有唐觉斋的虎符教在做任务时才会身穿白衣。
廖鱼年把梅子雀拖进一个窗户下面的犄角旮旯,夺过她手里的银钗,反驾在她的脖颈上逼问:“为什么要杀人?”
梅子雀张皇答道:“夫人,奴婢不是想杀你的,奴婢是奉主子的命杀了李星瀛。”
廖鱼年眉头一紧,继续问道:“你主子是谁?”
梅子雀吞吞吐吐道:“您只要保证不杀奴婢,奴婢就告诉您。”
廖鱼年点头,把耳朵凑近。
梅子雀:“当今翰林画院的掌笔大人左京阳,昔日的唐觉斋。”
廖鱼年默然笑道:“看在从前与你情分上,我放你一命,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李星瀛现在不能死,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动手,今晚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李星瀛披着披风从屋里赶了出来,廖鱼年拿钗子往自己胳膊上狠狠戳了一下,又猛得推开梅子雀,小声说:“走!”
*
死士塔。
赵王朱高燧翘着二郎腿靠在金狮椅上,怀里卧着一只瞎眼的黑猫,正有意无意地咬着朱高燧食指上玛瑙戒指玩。
朱高燧:“听说前几日你遭刺客了。”
廖鱼年镇定地筛着手里的龟壳,偌大的厅堂只听见三片摇晃着的铜钱泠泠作响。
“只是一个偷盗的小贼,王爷不必担心。”
朱高燧有些不耐烦,掐住黑猫的后颈把它按在腿上,抬眼阴柔地望着廖鱼年,道:“有什么事别总自己抗着,明面上要是想做什么事不顺手,别忘了这死士塔里的人,你可以随便用。”
廖鱼年咳嗽一声,笑答:“多谢王爷信任。”
朱高燧眼神稠密地打量着廖鱼年,又问:“你没受伤吧?”
廖鱼年摇摇头,继续晃着着手里龟壳,松开手掷下铜板。
“回禀王爷,此卦象名为泽火革,底下的人对高台的人心有不满,躁动异常,缕缕僭越,有发动政变,谋反之心,而初九爻动,刮辞曰巩用黄牛之革,说明当下只是时机未到,此人还在未雨绸缪,不曾轻举妄动,应期显现为丙火,微臣可断明年五月深春,在火气初降的丙辰之月,乱臣贼子便会伺机而动。”
朱高燧仰天大笑,回声震震,怀里的黑猫趁机蹿走。
“我这个好二哥,竟然已经等不及了。”
廖鱼年迟疑道:“王爷此卦是为汉王占的?”
朱高燧继续笑着,站起身,大步走到廖鱼年的座下,递给她半截白如酥雪的玉如意。
“是谁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不过这雪如意是马皇后生前带在身边的物件,本来是不舍得拿来赏人的,前几日不小心磕断了,赐你吧。”
廖鱼年接过雪如意,握在手心里还有些许余温。
“谢王爷恩典。”
朱高燧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意不退。
“你退下吧。”
廖鱼年把龟壳收进袖口,抱拳应道:“是。”
*
长春宫里,崔贵妃玩弄着一把珠串。
崔贵妃:“这降真香是道教神木,是最具灵性的香料,《法海遗珠》里说沉檀香虽妙,却是海外石壁之气,难以告真,不比降真香更妙,乃祀天帝之灵香也,据说焚之还可招引仙鹤。”
座下的廖鱼年应道:“这降真香珠串儿可以活血散瘀,止血定痛,降气,辟秽,幼时母亲给我戴过一串,初戴时有一股韭菜籽味儿,盘玩时便嗅到一钱药香在里头,养得久了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