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了秦晋峡谷蜂蜜的羊奶一般甜腻,是个好物件。”
崔贵妃:“徐皇后的四公主要成婚了,得出一份贺礼,挑来拣去不知道送什么合适。现在的公主也真是有福,不必为到边疆合亲殚心竭虑,瞅上哪个小郎官便拉回去作赘婿,又沦落不到官家纨绔子弟手里,小日子哪能不滋润?”
掌扇宫娥:“奴婢最讨厌那个咸宁公主了,安安分分的公主不做,搞了一屋子面首还不知足,野心勃勃地四处勾结,她一掀裙子什么都有了,连七老八十的老佞臣都不放过,妄想着有天能够权倾朝野,做白日大梦不要钱,可做这当道的豺狼可是要被五马分尸的。”
崔贵妃忙截住宫娥的话根儿:“咸宁公主连她父皇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我等呢?还是少打诳语,人这辈子,一大半的福祸皆从口出,你是长春宫的人,日日烧香念经,竟然连这点也不知道避讳。”
廖鱼年干干一笑,心不在焉。
崔贵妃问廖鱼年:“四公主虽然与太子殿下关系尴尬,但星瀛那小子带着镇抚司的人从前也帮四公主做过事,情谊不深,但也是有过交情的,春官大人可曾给她备了什么礼?”
廖鱼年回过神,呆滞片刻。
“近来缠身的琐事较多,微臣还不知道四公主是与谁结了亲呢。”
崔贵妃拿绒扇扫着肩头,说:“咱们大明的公主啊,上头怕驸马乱政,多是嫁了寒门的庶门子弟,这也难怪四公主看上那翰林院的小画师左京阳,皇帝那边也很快应允了。”
晴天霹雳,这真是晴天霹雳。
廖鱼年的脸煞一下就变得死白。
*
前些天廖鱼年一直住在父亲的鹤窖,她让墨豆匿名买了左京阳的许多诗画,经常在梳洗后,散发于灯下夜读,书里夹着一匝匝的纸页,将它们回味再三后,小心翼翼地扔到灯盏里烧成灰烬。
一个无月夜,暴雨交加。
廖鱼年盘坐榻前,一如既往地罗列着书画,忽闻窗外有异响,像是有刀刃划墙,又好像蝙蝠啄门。
许是志怪小说读多了,廖鱼年脑子里夔鬼的故事开始作祟,她匆匆忙忙朝火光四溅的灯盏里丢完纸张便立刻钻回了被褥里,将自己裹成一根春笋。
“噼啪——”
窗棂子连带着窗纸皲裂开来,床头烛火惺忪欲熄,廖鱼年伸出抖如筛糠的双手为灯芯挡风。
动静消停片刻,窗上映出一个彷如兽人的巨影,离廖鱼年愈来愈近。
在世十多年,从没料想过在这皇宫大内竟要活撞鬼了,廖鱼年挤眉弄眼地默念着:“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窗下有男子低声劝道:“司徒大人,这可是灵台博士家的闺女,还是钦天监的女官,又是李大人家的夫人,咱们这样冒犯,不说日后有什么下场,当下她用邪法整咱们可怎么办啊?”
“本官从来不信这些怪力鬼神之说!”
司徒虔受激,雷胆更加暴横,一脚铁靴踹开窗子,肩上盔甲摩擦作响,官帽抵着屋顶,他左手掐住廖鱼年的脖子,右手则死死握住腰间的锦衣卫佩刀,斥问:“你一连半月鬼鬼祟祟摆弄这些臭纸,看完便烧,烧完便睡,可是逆贼?”
廖鱼年如断脚的蜘蛛一般忙从枕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男子小像,颤颤巍巍地展给司徒虔看,心想思春败露总比不上谋逆反贼的名号难堪。
司徒虔是李星瀛刚提拔的手下,他身上一袭刺鼻的酒气逼人,盔甲上的雨水渗透了廖鱼年膝上的被褥,司徒虔从剑鞘里掏出佩刀,插进廖鱼年脊背后的方枕,似要将其开膛破肚。
“你一个有夫之妇,他也马上就是做驸马的人了,识相点,赶紧与这个人断清关系吧。”
话说完,司徒虔拿着蜡烛提在廖鱼年的脸前一照,观摩片刻后就离开了。
这几日,廖鱼年夜夜辗转难眠,她也不想回府去见李星瀛。
鹤窖阁楼里一迹漆黑,不点烛火也对昔日令她跼蹐不安的鬼神之事提不上来半分反应。
廖鱼年觉得,哪怕是牛头鬼卒和马面罗刹当下舞着铁链子来锁她,她也了无惧色。
唐觉斋这个仙尘中人,他生来便是被人间富贵花相中的命数,封个驸马郎都是屈高低就了,譬如南北朝的陈国将军韩子高,但凡帝王见了亦要啧啧称羡。
更何况四公主朱笑萼又在私下帮了他许多,在这方面,根本没有值得廖鱼年去诟病的地方。
本就不是一个池塘里的鸳鸯,何必强求。
廖鱼年移宫换羽地规劝着自己,可枕上就像是撒了上千斤的花椒水,熏得她前颅纷乱如麻,更加难以入睡,只顾欷歔流涕,滂沱如雨。
寒夜,她身上盖着三叠棉被,怀里却还像抱着一筐冰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