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鱼年:“别碰我,你不觉得你自己很脏吗?”
纪纲僵住了,他的世界突然安静,凌空而现的耳鸣似乎是虽迟但到的警告。
“我……”
一个青帽小仆向屋里望了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地站在门下报告:“佥事大人,北司的李大人求见。”
纪纲不悦的心像是找到新乐子一般有了落脚之地。
“你去跟他说,本官正在睡午觉,也别请他进暖阁歇着,就把他晾在府门外面好好候着。”
李星瀛破天荒地撑了根老藤拐杖,额上还歪歪扭扭敷了片茶白色的圆形药草贴,头顶压满了稠如墨水的乌云。
强扭的瓜不甜,但他的手腕就是硬。
因风寒旧疾复发的他听到青帽小厮的回禀后果然不出纪纲意料地爆炸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把李星瀛气得肺腑颤抖。
他分明知道自己的夫人就在里面,自己是来寻妻的,而非冲着他来的。
如此一来,廖鱼年如今的处境,可想而知。
屋里,纪纲把廖鱼年好好地安置在用暖香熏好的床榻上,为她脱去鞋袜,换掉被雪打湿的裙摆。
“小时候,小您第一次来月信,还以为是爬树时被毒蛇咬到了后腿,你说那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流那么多的血,哭得寻死觅活,趴在床上不愿动弹,是漫阳给小姐一点点换下衣裤,可忙活半天还是找不到伤口。”
纪纲抬头望向廖鱼年的眼里闪着幽暗的星光。
廖鱼年与之对视,不由叹息。
那个清澈的海面,终究是起了雾。
“李星瀛那个混蛋,他以前欺负你的账,我会慢慢让他还的,他曾让你被夜雨淋身,我也让他尝尝被老天爷唾弃的滋味,虽是大雪,难以让他以最贴切的滋味感同身受,但我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廖鱼年脑子发胀,像是身临长满野花的山野里引来成群蜂蝶演起了以“花繁柳密”为词牌的京剧。
上空有鹂鸟高歌,脚下又有蚂蚱搬家。
不远处的湖里飘起了杨花,洋洋洒洒,为鸳鸯戏水作序。
种种,惹得廖鱼年春心荡漾。
纪纲还不停撩拨着廖鱼年。
他轻抚廖鱼年腿上的雪肌,修长的食指在疤痕的附近来回游走。
手上轻柔,眼里尽显冷冽与狠戾的他像是在军事地图上圈定一个目标格外明确的目的地。
“您腿上的疤,不止是到了夏季才复发,冬日若不留意,照样会皲裂的,我不能时刻在您身边,夫人可要让身边的随从担待着。”
于李星瀛是迫不得已,于唐觉斋无论是利用还是因情相许,都是她一往情深。
她自理事起便只情系唐觉斋一人。
直到如今,她也仍然觉得灵隐寺的三生姻缘石上跟自己名字刻在一起的是唐觉斋的名字。
而对于漫阳和眼前的纪纲,她对他并无半分男女之意。
论起禁果诞生的根由,追溯起来,只能怪父亲幼时安插在她身畔的剑童不是个同龄的小丫鬟。
想起纪纲没有一丝洁身自好的悔改,甚至深陷桃色渊狱不肯自拔,心中便不由自主地作呕连连。
主仆之情变了味道,廖鱼年是一万个不肯接受的。
所幸,纪纲在廖鱼年面前还算有人性。
习惯了这么多女人的谄媚奉承,眼下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也不舍得强迫她。
纪纲就呆呆地坐在床头,守着廖鱼年。
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只要她不走,什么都愿意听她的吩咐。
纪纲还让小厮搬来一个水漏钟,非要亲眼看着数着,要满上两个时辰才,等天黑了才让李星瀛进来。
可没过一会儿,青帽小仆就心惊胆战地来报,说李星瀛捡到一张血书,不知是不是纪府的脏物。
“该死,只顾着喝酒享乐果然误事!”
在门外等候的时间,李星瀛不停地徘徊踱步,甚至有打道回府的念头。
只是阴差阳错,李星瀛刚走到桥头,就被一直血淋淋的细瘦胳膊给绊住了脚。
这雪落得这样厚,他扒拉了半天才把整个人给囫囵地给掘出来。
又在附近找到了被融雪染湿的血书,上面的字迹刚被李星瀛从雪堆里掏出来,便迅速晕染开了。
李星瀛也只依稀看清了几个字,就算记下了,从镇抚司里交上去,也不足于成为弹劾一个贪官的证据。
不过用来要挟纪纲,却是足够了。
纪纲狠狠凿了下自己的大腿,他坐不住了,立刻召李星瀛进了门。
“纪大人,我把你当兄弟,你怎么能背刺我呢?兄弟之妻不可欺……哦,对了,忘记你从小没怎么读过书了。”
李星瀛拄着拐杖,强压着缓不上来气的空咳。
到了此刻,纪纲还是不愿给李星瀛一丝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