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进被子里,抱着枕头,不知不觉就湿了一片。她好像能回想起自己生气的样子,觉得很不喜欢。但是她气那个皇帝,真的很气他……她甚至觉得如果能一辈子不跟一个人说话,那她一定会选他。
“娘娘……”
有人敲了两下门,画箐小心探进头来。
看到她趴着,蹑手蹑脚地靠近过来:“……娘娘,您睡了吗。”
“没有。”她闷声说。
"娘娘……"画箐走过来,隔着被子抱住她。昭柔便更想哭,她想吕雪,想娘,想娘安慰她。
"您心里难受了,奴才知道。"画箐轻轻拍着她的被子。
昭柔不说话。
画箐其实也不是很会安慰人。若是旁人她还能说些什么,可涉及到的另一人是皇帝,她便不敢说……
突然想到一事,一喜,要说出来告诉她:"娘娘,也不全是坏事。家里头来了信,是老爷亲自写的!"
"什么?"温昭柔一个翻身从被子里出来,两眼红巴巴的。
画箐笑着道:"难得的,老爷竟然给您写信!还夸您了呢!说原来皇上想趁时候把废太子运出盛安去,没想到因为您这一手啊,贺聿还以为皇上改变主意了。没等到圣旨,他先赶船接那个五皇子去了。这回再要等他回来,得等年后。这中间又空出几日的时间,老爷可以继续和皇上上书,这不就……"
"跟我没关系!你教他谢别人去!"温昭柔哭腔着道,直推画箐走开……她听明白了,连爹也以为这种坏事会是她做的!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画箐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只好给她掖了掖被子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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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
夜深时,一声声虚虚的叫喊在窗下。温昭柔根本睡不着,便听见了,起身来看。
这时候,见李庆喜站在窗外,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就是你换的,我一猜就是你!"温昭柔气得打开后门冲出来,拽住他敲,什么罚跪丢脸被冤枉的委屈全上来了:"就你碰过,你还骗人,你还骗人——"
她打得也不重,李庆喜全受了。陪着苦笑道:"娘娘……奴才实在是身不由己……"
原来,从他听仙儿姑跟他说师傅病得不起时,他便知道这里头不对了。他恰好探听过他师傅昨还去喝了壶花酒,怎么就忽然病得两腿打颤了?且那仙儿姑神色慌张动作频繁,一看就不是个好骗人的料。李庆喜只觉得背后生寒。能查到他和仙儿姑这层关系,又能让仙儿姑害他的这人,会是谁?他竟毫无头绪。
就算有幸躲过了这一回,恐怕还有下一回。他须要知道究竟背后是谁想害他。可凭他个奴才形单影只,偌大的皇宫,怎么可能查得到——除非能让宫里慎刑司辛者库上上下下抓过那仙儿姑来帮他查,否则……
"……没想到,那人恐怕更是个狠角色。没等拿人来查,便逼得仙儿姑自尽了。"李庆喜苦笑:"奴才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唉,也是可惜了她一条命……还有娘娘您,皇上刚放奴才出来,奴才马上就来给您请罪了!"
李庆喜跪下,就扇自己的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打什么打。我伤就伤了,你没伤还要自弄出伤?"温昭柔泪着眼拦他,"起来罢。"
她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觉得心里冷寒一片。这皇宫,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你害我,我害你。自愿的害,被迫的害。还有多少故事。
李庆喜也哭了,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泪道:"娘娘,奴才是个奴才,可也是个人。您不只是好心,仁善。您看奴才时,是把奴才当个人样来看的,奴才分得清楚。今天这事后,奴才肯定欠下您这个人情,有什么帮得到的,您就管开口。"
温昭柔心里太重,只觉得太重了,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她勉强地略微点点头,颤着道:"我知道了……我会记得的。夜深了,你不适合久留,先走吧。"
李庆喜青衣的背影在夜幕下走远,逐渐消失的一干二净。温昭柔看着他走远,许久在原地未动……不知觉,眼前又有些迷蒙……心里却很透亮似的,只有难挨的寒意。
……一个圣凝宫看门的太监,尚且有如此心计,而她身在其中,又比得过谁呢。
她睁眼看了看天,想收了眼底湿润……从她入皇宫起,就是冬季。而初入盛安,画舫花朝,又恰是个春季。
冬风萧索,落叶归土,像是老天一切都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