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慢着些,皇上也真是的,明明知道您身子弱,不宜饮酒,却还硬要灌上两盏......”桃夭搀着孟扶黎,青荷在一旁举着伞挡雪,闻言嘘了声,“这是在皇宫禁苑,议论皇上是非,你不要命了?”
扶黎的确甚少饮酒,不过那两盏于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烦于席间应和,以不胜酒力为名出来走走。
“殿下......奴婢没喝酒怎么花眼了,那雪地里似乎跪着个人。”桃夭揉揉眼,把手一指。
话音刚落,林中突然扑出一个小太监,以头抢地,话里带着哭腔,“求这位贵人主子救救我家公子吧......求求您了......”
柳时闻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扶黎身前。
“公子无缘无故被四皇子以冲撞为由罚跪,说是天不明不得起,若是奴才去求人,就要置公子于死地.......公子不让奴才声张,只是奴才方才见公子似乎不大好,实在害怕,才冒昧冲撞主子,望主子恕罪。”
扶黎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太监倒不似北珩的人,高鼻大眼,鸢色的眸子,典型的西羌人长相,只是北珩的宫里头怎么会有西羌人呢?
那小太监哭花了脸,似乎还被掌了嘴,有暗色的血凝在红肿的嘴角,狼狈不堪,只一个劲地磕头哀求着。
她拍拍时闻紧绷的肌肉,示意他无事,然后举步往那处走去。
玉白色的狐狸毛大氅在雪地上逶迤扫过,发出轻微的声响,地上的那道身影却依旧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走近些才发现是个不大的少年,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落满了细小的雪花,薄唇一丝血色也无,五官是难见的俊美,下颌瘦削,眉间笼罩着近乎阴郁的冷漠。
他只着一件月白色单衣,连大氅都无,跪在雪地里,像是要和这白茫茫的天地融为一体。
多打量几眼后,孟扶黎心中一惊,这少年竟是后来声名赫赫的西羌质子祁颂年。
前世两人未有交集,只知道后来祁颂年被开恩遣返西羌,又凭借手段夺位称帝,竟是让原本衰颓的西羌起死回生。
朔元二十八年至朔元三十年,西羌与北珩连年交战,两者都是一方霸主,一度僵持不下。
随着时间推移,西羌渐渐露了颓势,最后被镇北王沈鞍所破,不得已奉上五座城池,并主动遣质子入北珩以换取相安无事。
北珩虽稍胜,但也耗去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于是见好就收,与西羌休战,祁颂年就是在他十岁这年被遣北珩为质子。
雪渐渐大了,雪花落在肩上慢慢融去,很快洇湿了他的里衣,即便如此,他的身姿依旧笔直,如同大雪中傲立的松柏。
孟扶黎稍一犹豫,低声对时闻道:“扶他起来,附近是否有空置的屋舍?”后一句问那小太监。
小太监连连点头,擦了把眼泪,“有的,有的,公子的屋舍就在一旁。”
一边说,一边帮着柳时闻去搀主子,一时间竟然搀不起来。
“公子冻僵了!”小太监失声惊叫。
孟扶黎环顾了一下四周,果断道:“直接抬进去。”
时闻与小太监使劲将冻僵的祁颂年抬起,费力地抬进那处寒酸的屋舍,将其安置在插屏后的床榻之上。
“这......这可如何是好?”青荷瞧着冻成冰雕的少年,也生出些许慌乱,偏唯一会医术的白芷还没有跟进宫来。
“你叫什么名?”
那小太监也哆哆嗦嗦,“奴才名为弈棋,是从小服侍公子的。”
“弈棋,将你家公子的衣服退去,再把炭盆里的火烧起来......阿闻,你去外头盛两盆雪进来,桃夭、青荷,你们去南三所的外膳房那要点姜汤来,要快。”扶黎依礼站在插屏外,沉着道。
柳时闻立马转身出去用铜盆盛了两盆雪进来,与弈棋两人依着吩咐捞起一把雪轻轻地擦着祁颂年的手臂和腿脚。
大云铜盆的火旺旺地烧着,过了这一阵子,祁颂年的眼睛虽仍是闭着,双唇已有了些血色。
弈棋好奇地问道,“贵人方才为何不用热水为公子擦拭身子,却要用冷雪呢?”
孟扶黎轻声道:“冻僵之人不能直接烤火,需要在温暖的环境用雪不停搓,让血液重新循环起来,身体慢慢的升温,否则会血管爆裂而死。”
弈棋被此言吓得面色发白,若是今夜没有遇到贵人主子,只怕公子这条命是悬了,室内再次陷入安静。
又过了会,榻上的少年终于发出了一声嘤咛,站在花窗前的扶黎转过身,冷静得可怕,“给他喂姜汤。”
弈棋接过青荷手里的瓷碗,几口姜汤灌下去,祁颂年咳嗽了两声,缓了过来。
“公子!公子!您醒了!”弈棋喜极而泣,往上掖了掖棉被。
祁颂年半撑着身子,看向插屏后绰约的人影,长睫一颤,鸢色的瞳孔忽明忽暗、闪闪烁烁,“你......为何要